凤昭月指尖还压着卷轴背面那行小字,天机眸的金辉在眼尾跳了一下。她没动,呼吸却沉了下去。
刚才看到的画面还在眼前——蛇形眼符,白发藏信,还有那句“寅时三刻,见影不见人”。
她闭了闭眼,再睁时目光更稳。火纹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提醒她别再用了。可现在不能停。
她深吸一口气,将天机眸再度催动三息。
流光掠过那行字,视野里浮出一道模糊人影:灰衣,独眼,左耳缺了一角。这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油布包,头低得几乎贴到地面。
“影钩。”她低声说出这个名字。
谢陵舟站在她身旁,听见了:“谁?”
“裴仲十年前通缉令上的人。”她声音很轻,“专送密信,从不露脸。后来被传死在边关。”
“他还活着?”
“至少这命格残留的气息是真的。”她收回天机眸,眼前一阵晕眩,扶住石案才没倒下。
谢陵舟伸手想扶,她摇头躲开:“别碰我,火纹反噬还没过。”
他收回手,眉头皱紧。
她缓了几息,低头看卷轴边缘。那道暗纹依旧泛着阴气,像有东西藏在里面。她取出一根银针,顺着纹路轻轻一挑。
火纹又热了一下。
“里面有夹层。”她说,“不是纸,是皮。”
谢陵舟立刻取来薄手套递给她。她接过戴上,指甲沿着阴气最浓的位置慢慢掀开。
一层极薄的羊皮被揭起,底下露出半截油纸包。她用镊子小心取出,打开后是一小撮白发。
晨光正好照上来。
发根带血,三寸长,干枯发硬。
“这不是自然脱落的。”她说,“是被人活生生扯下来的。”
谢陵舟盯着那撮白发:“能确认是谁的?”
“靠这个不行。”她摇头,“但我知道怎么试。”
她再次凝眸,将天机眸对准白发,三息内,画面闪现——
地窖深处,烛火摇曳。影钩跪在地上,把一个卷轴交给一个蒙面人。那人穿黑袍,袖口绣着虫纹。
影钩说:“主上说,寿宴之计,由你执香。”
话音落下,蒙面人抬手,一道绿光闪过,影钩左耳应声断裂,血洒当场。
画面消失。
凤昭月猛地抬头:“这白发是影钩的!他给蛊师送过毒方,裴仲知道!”
谢陵舟眼神一冷:“也就是说,裴仲不仅知情,还是幕后主使。”
“不止。”她盯着那撮白发,“影钩是裴仲最隐秘的死士,从不和外人接触。他能出现在蛊师面前,说明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
谢陵舟沉默片刻,接过白发放进漆匣,扣紧封条:“这是铁证。”
“还不够。”她摇头,“皇帝不会因为一撮头发就动首辅。我们需要他在动手那一刻被抓现行。”
“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着卷轴上的小字:“‘白发人在钟鼓楼,寅时三刻,见影不见人’。这不是警告,是线索。”
“什么意思?”
“影钩留下这撮白发,不是为了让我们抓裴仲。”她声音低下来,“是为了让我们找到下一个接头人。”
谢陵舟懂了:“你是说,还有人在等交接?”
“对。”她点头,“而且时间就在三天后——寅时三刻,正是皇帝寿宴开始前半个时辰。”
谢陵舟盯着她:“你想去?”
“必须去。”她说,“朝堂这边你拖得住,但江湖线我得亲自走一趟。蛊师不在官府档案里,只在地下门派之间流转。我不去,没人能找到他。”
谢陵舟没说话。
她看着他:“你不信我能活着回来?”
“我不是不信你。”他声音沉下去,“我是怕你又把自己逼到极限。昨晚火纹超限,今天又连用天机眸。你还能撑几次?”
“我不知道。”她坦然看着他,“但我知道,如果这次我不去,下次就没人能拦住那场香。”
两人对视几息。
谢陵舟终于开口:“你要去,我不会拦。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
“第一,带上暗影。她比谁都清楚京城暗道。”
“可以。”
“第二,”他看着她,“每天用火纹不超过两次。天机眸每次不超过三息。做不到,我就派人把你绑回来。”
她笑了下:“成交。”
他转身要走:“我去安排人手,你先休息。”
“等等。”她叫住他,“这卷轴还没看完。”
他回头。
她指着卷轴另一角:“这里还有字,被墨涂过,但火纹感应到下面有刻痕。可能是下一个地点。”
谢陵舟走回来,两人一起凑近。
她用指甲轻轻刮去表面墨迹,底下露出两个残字:“西……凉”。
“西域?”她皱眉,“那里早就不归朝廷管了。”
“但玄冥教在那里有据点。”他说,“如果蛊师是从那边来的,就能解释为什么官府查不到痕迹。”
她盯着那两个字,忽然想到什么:“萧寒说过,十年前北狄用的蛊术,源头就在西凉。”
谢陵舟点头:“看来这条路,迟早要走。”
她把卷轴重新摊开,放在石案中央。白发收好了,密信也解了,可事情才刚开始。
她手指划过“寅时三刻”四个字,低声说:“三天后,钟鼓楼。我要亲眼看看,那个‘影’到底是谁。”
谢陵舟站在她身后,没再说话。
风从院外吹进来,卷起一角卷轴,露出背面最后一道折痕。那里还藏着一点墨点,形状不像字,倒像一枚印记。
她没发现。
她只觉得掌心火纹又跳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但她没再催动异能,只是静静坐着,盯着那行小字。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她脸上,却没有暖意。
她知道,接下来每一步都得算准。
错一次,就是死局。
她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火纹已经褪去,只留下一点红痕。
还能用两次。
够不够走到真相面前?
不知道。
但她必须走。
谢陵舟走了几步,又停下。
“你真决定好了?”
她没回头。
“我穿书过来,就是为了改命。”她说,“现在退,前面所有拼命都白费了。”
他没再问。
她伸手摸了摸苍雪剑的剑柄,冰凉刺手。
然后她拿起银针,对着阳光仔细检查针尖是否干净。
下一瞬,她突然停住。
针尖上,有一点极淡的绿。
她眯起眼。
这不是灰尘。
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