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堵在门口,呼吸粗重,眼神里交织着职责和对未知的恐惧。展厅方向的骚乱声隐约传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却惊心动魄。
机会稍纵即逝。
我强迫自己冷静,大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飞速运转。莫云被牵制住了,但不会太久。我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拿到确凿的证据,并离开这个魔窟。
“你听到了吗?”我压低声音,对保安说,目光紧紧锁住他不安的眼睛,“那不是故障,那是在求救。”
保安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莫先生让我看着你……”
“看着我被灭口?还是看着我也变成那里面的某一件‘家具’?”我指向那些半成品,语气带着刻意的寒意,“你觉得,等莫先生处理完外面的‘麻烦’,下一个会轮到谁?你?我?还是任何一个可能泄露这里秘密的人?”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保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显然知道一些内情,至少,他清楚这间工作室绝非普通的艺术创作空间。
趁他心神动摇的瞬间,我猛地侧身,再次拉开那个档案柜,迅速将莫雨的医疗记录和“意识共享”协议塞进贴身口袋。动作快如闪电。
“你……”保安反应过来,想要阻止。
“想想你的家人!”我低喝道,“是想作为谋杀案的同谋进监狱,还是作为揭露罪行的证人得到保护?”
这句话击中了他。他僵在原地,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一股更强烈的、带着撕裂般痛楚的情绪波动,如同电流般从展厅方向袭来,让我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扶住了旁边的实验台。这一次,不仅仅是感受,我仿佛“看”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无数惊恐的脸,闪烁的灯光,以及……莫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他正用一块黑色的遮布,试图盖住那张不断渗出暗红色液体的沙发。
是莫雨!他在向我共享他的“视野”!
这种超越五感的连接让我头晕目眩,但也提供了宝贵的信息:莫云正忙于掩盖,暂时无法脱身。
我强忍着不适,目光扫视工作室,寻找其他线索或出路。除了正门,似乎只有通风管道……但太狭窄,而且不确定通向何处。
我的视线最终落回那个连接着电极的半成品椅子。它散发出的“饥饿感”越发明显,仿佛一个未完成的陷阱,等待着“燃料”的注入。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中形成。
我走到那个半成品前,伸出手,悬在那些微微搏动的生物组织上方。
“你干什么?!”保安惊恐地问。
“取证。”我简短地回答,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指尖轻轻触碰了上去。
刹那间,并非物理上的触感,而是一股冰冷、混乱、充满绝望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我的脑海!
破碎的画面:莫雨躺在手术台上,眼神空洞,望着天花板的无影灯……莫云俯身低语,声音温柔却残酷:“我们将获得永恒,弟弟……”……剧烈的、无法形容的剥离感,仿佛灵魂被寸寸撕裂……然后是黑暗,永恒的、窒息的黑暗,只有偶尔传来的、参观者的触摸和低语,如同酷刑……
这不是记忆,这是烙印在生物神经组织上的、永恒的创伤回响!
“啊——!”我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胃里翻江倒海。那种意识被强行剥离、禁锢的感受,哪怕只是瞬间的共鸣,也几乎让我精神崩溃。
保安惊恐地看着我,仿佛我刚刚触碰了地狱的边缘。
但我得到了我需要的东西——不仅仅是文件,更是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伪造的“体验证据”。这足以让任何怀疑论者闭嘴。
与此同时,我也明白了那把椅子为何“饥饿”。它是一个未完成的意识容器,渴望着一个完整的“宿主”。
不能再等了。
我看向保安,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想活命,就跟我走。或者,留在这里,等着成为下一件‘收藏品’。”
说完,我不再看他,猛地冲向工作室门口。保安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求生欲占了上风,跟了上来。
走廊里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展厅的混乱吸引了过去。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冲向紧急出口。
就在我的手触碰到冰冷的消防门推杆时——
“站住!”
莫云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显然已经暂时控制了展厅的局势,或者说,放弃了掩盖,选择先来处理我这个更大的“麻烦”。
他手里握着的不再是手术刀,而是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蓝色电弧的器械,像是某种神经束 disruptor(干扰器)。
“你哪里也去不了,陈记者。”他一步步逼近,眼神疯狂而专注,“你的神经活性……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你会成为我最好的‘作品’之一。”
我猛地推开消防门,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
“跑!”我对保安吼道,同时自己也不顾一切地冲下楼梯。
身后传来莫云愤怒的吼声,以及某种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
楼梯间里灯光昏暗,脚步声和警报声混杂在一起,敲打着我的耳膜。我知道,真正的逃亡现在才开始。我不仅要逃离莫云,还要逃离他背后可能存在的、默许甚至支持这种“艺术”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我必须将莫雨的痛苦,将这场以艺术为名的、对亲情和生命最极致的亵渎,公之于众。
口袋里的文件沉甸甸的,脑海中残留的、来自那把椅子的冰冷触感和莫雨的绝望哀嚎,如同燃烧的烙印,驱策着我不断向下,冲向未知的、但充满希望的外部世界。
我的报道,将不再是新闻,而是一份来自地狱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