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墨天和墨云看到这再次凭空出现的、数量如此之多的鸡蛋,心脏仍是猛地一跳。但他们迅速压下震惊,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和专注,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职责。
村民们看着那两筐鸡蛋,眼睛都直了。鸡蛋!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只有过年过节才有可能尝到一点的珍贵东西,很多时候甚至要拿去换盐换针线,根本舍不得吃。如今,这位小贵人竟然说要拿出来给他们吃,还管饱?
“王婶,李婶,”叶子芙对两位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妇人说道,“麻烦你们现在就起个灶,架起大锅,把这些鸡蛋都蒸上。今天在场的,无论大人小孩,只要来了的,每个人都有份,现场吃,管够!”
“哎!哎!好!好!”王婶和李婶回过神来,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招呼着自家男人和相熟的妇人,七手八脚地去附近搬来石块垒灶,又有人飞快地从家里抬来了村里仅有的几口大铁锅——那通常是村里办红白喜事时才舍得用的。男人们则自发地去捡拾干柴,很快,打谷场上便升起了几缕久违的、带着食物希望的炊烟。
火苗舔舐着锅底,锅里的水逐渐发出咕嘟声。随着一筐筐鸡蛋被小心地清洗后放入蒸笼,一股难以形容的、属于蛋白质加热后散发出的浓郁香气,开始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空弥漫开来。那香气对于常年不见油腥的村民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孩子们早已围在灶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不断冒出蒸汽的蒸笼,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藏。大人们虽然竭力保持着克制,但那不断翕动的鼻翼和渴望的眼神,同样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激动。
墨天和墨云主动与老村正一起,开始维持秩序。“排好队!不要挤!人人都有!”墨天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墨云则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队伍,确保不会出现混乱。
村民们在这对持刀少年和那沉默的彪形大汉面前,本能地感到敬畏,再加上对食物的极度渴望,竟也很快排成了一条虽然衣衫褴褛却异常整齐的队伍。
终于,第一锅鸡蛋蒸好了。王婶和李婶小心翼翼地揭开蒸笼,更加浓郁的白色蒸汽混合着鸡蛋独有的鲜香轰然散开,让排在最前面的人几乎要醉倒在这香气里。
墨天亲自负责分发。他拿起一个滚烫的鸡蛋,递给排在第一位的、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汉。那老汉双手颤抖着,如同接过圣物般捧住那颗温热的鸡蛋。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然后用粗糙黝黑、布满裂口的手指,极其小心地、一点点剥开蛋壳,生怕弄碎了一丁点蛋白。当那白皙滑嫩的完整鸡蛋露出来时,他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极其小心地、用门牙轻轻磕下一点点蛋白,含在嘴里,闭着眼睛,喉头剧烈地滚动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久久舍不得咽下。好半天,他才睁开眼,对着叶子芙的方向,笨拙地想要跪下磕头,被旁边的墨云一把扶住。
“吃吧,老伯,慢慢吃,小心噎着。”叶子芙坐在小乌龟肩上,看得心头发酸,连忙扬声对所有人说,“大家放心吃,今天鸡蛋管够!吃完觉得没饱的,可以再来拿!但是必须在这里吃完,不能带走。”
这话如同仙音,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队伍开始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每个人拿到鸡蛋后的反应都大同小异——先是难以置信地捧着,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壳,接着便是或小口小口、珍惜万分地品尝,或迫不及待地一口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呵气也舍不得吐出来,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脸上洋溢着近乎幸福的满足感。
有那馋极了的孩子,拿到鸡蛋后连壳都顾不上完全剥净,就着碎壳便咬了下去,被自家大人轻声呵斥,却也只是傻笑着。
敲开蛋壳的轻微“剥剥”声,混合着满足的咀嚼声和低低的、带着哭腔的感叹声,在打谷场上回荡。浓郁的蛋香笼罩着整个小柳木村,仿佛连那枯死的柳树枝桠,都因为这久违的生机与暖意而柔和了几分。
看到村民们如此珍惜,叶子芙心中成就感满满,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力量充盈着她小小的身体。她想了想,又对忙得满头大汗却满脸红光的王婶和李婶吩咐道:“王婶,李婶,光是蒸蛋也单调,你们可以烧几锅热水,打些鸡蛋进去,撒点盐,做成鸡蛋汤,给大家暖暖身子。若有那年纪太小、牙口不好的娃娃,就单独用碗蒸点嫩滑的鸡蛋羹给他们吃。”
“哎!好!小姐心善,想得真周到!”李婶连连应声,看向叶子芙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很快,几大桶热气腾腾、飘着金黄色蛋花的鸡蛋汤也抬了上来,还有专门为几个嗷嗷待哺的幼儿准备的、嫩滑如豆腐的鸡蛋羹。村民们几乎要喜极而泣,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如此畅快地吃上鸡蛋,还能喝上如此“奢华”的蛋花汤。
墨天和墨云看着眼前这由他们小小姐一手缔造的、充满了感激与生机的景象,看着她坐在巨人肩上,小脸上那混合着怜悯、满足与坚定光芒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情绪。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个小主人,更是一份能点亮绝望、带来温暖的希望。这份认知,让他们的脊背挺得更直,眼神也更加锐利和忠诚。
夜色如墨,将小柳木村紧紧包裹。白日的喧嚣与热气散去,只剩下初冬的寒意弥漫在破败的村落间。那辆青篷马车静静地停在打谷场边缘,如同一座小小的、与周遭贫困隔绝的孤岛。车内,一盏固定的油灯散发出昏黄温暖的光晕,照亮了内部简单却舒适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