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坊市……”
徐缺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脚步不停，神识却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上那两名低声交谈的散修。
他并未探听具体内容，只是确认了他们话语中对“暗河”的忌惮与向往，以及“落星秘境货源”这个关键词的真实性。
这“暗河”，听起来像是一个隐秘的地下交易场所，门槛高，但可能流通着市面上难以见到的珍品。冰心砂、玉髓芝这等灵物，在正规商铺难寻，在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反而更有可能出现。
“需要引荐么……”徐缺目光微闪。他初来溪风城不久，根基浅薄，并无此类门路。百事通坊或许知道，但经过上次交换会净魂木之事，他对这些消息灵通的组织多了几分戒心，不愿轻易暴露需求。
他沉吟片刻，决定换个思路。既然“暗河”与落星秘境流出的货物有关，那么，那些刚从秘境出来、身家丰厚又可能急于销赃或换取特定资源的修士，或许就是突破口，也可能拥有进入“暗河”的资格。
接下来的两日，徐缺并未再去散修集市，而是改变了活动范围。
他频繁出入于城内几家信誉较好、客流量大的茶楼、酒肆，尤其是那些靠近客栈区、方便修士交流的地方。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要一壶清茶，几碟小菜，看似悠闲，实则耳听八方，神识如同最精细的筛子，过滤着周围纷杂的信息。
“……那‘青衣煞星’到底何方神圣？七大派悬赏都提到了五千灵石了！”
“谁知道呢？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坠星湖那次混乱也跟他有关……”
“哼，管他是谁，只要别惹到老子头上。倒是这次秘境，听说有人从星辉殿偏殿弄到了好东西，似乎是跟上古水府有关……”
“嘘！慎言！不想活了？”
诸如此类的交谈，每日都在上演。徐缺耐心地收集着碎片信息，同时也在物色合适的目标——那些气息沉稳、眼神精明、看似独行且对坊间流传的“暗河”有所了解的修士。
终于，在第二日下午，一家名为“听雨轩”的茶馆二楼，徐缺注意到了靠窗坐着的一个黑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修为在炼气十层大圆满，气息凝练，距离筑基似乎只差临门一脚。
他独自品茗，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兽皮古籍，看似普通，但徐缺强大的神识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古籍的材质不凡，隐隐散发着一丝古老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徐缺从旁边一桌修士的低声交谈中，隐约听到了对此老者的称呼——“墨老”，以及对其“门路广”、“有办法弄到紧俏货”的评价。
徐缺心中一动，决定试探一番。
他端起自己的茶壶和茶杯，缓步走到老者桌前，微微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客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这位道友请了，楼下客满，不知可否拼个桌？”
墨老抬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在徐缺身上扫过，尤其在感知到他那“炼气九层初期”的修为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淡淡地点了点头：“随意。”
徐缺道谢坐下，并未急于开口，而是自顾自地斟茶，目光偶尔扫过窗外，仿佛只是一个寻常歇脚的客人。
沉默了片刻，墨老合上手中的古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小友面生的很，不是溪风城常客吧？”
徐缺心中微凛，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打量自己，面上却露出苦笑：“道友慧眼。在下云游至此，听闻溪风城繁华，特来见识一番。只是……唉，想寻几样合用的材料，却是遍寻不获。”
“哦？”墨老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知小友所需何物？或许老夫能提供些许线索。”
徐缺沉吟一下，报出了两种相对常见、但品质要求较高的辅材名称，其中一种正是《癸水养龙诀》药方所需，另一种则是烟雾弹。
墨老听完，不动声色：“这两样东西，虽说不上稀世珍品，但想要上等货色，寻常店铺确实难寻。小友若是急需，或许可以留意一下‘暗流’汇聚之处。”他话语含糊，却点出了关键。
徐缺心中一定，知道找对人了。他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困惑”与“好奇”：“暗流？道友是指……”
墨老深深看了他一眼，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小友何必明知故问？能坐在这里与老夫交谈，想必也不是毫无门路之人。只是，‘暗河’之水，非熟客难渡啊。”
徐缺知道该展现“诚意”了。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瞒道友，在下确实听闻‘暗河’之名，苦于无人引荐。若道友能指点迷津，在下愿以此物聊表谢意。”
说着，他袖袍一拂，桌面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小巧的玉盒。盒盖微启，露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精纯星辰之力波动的珠子——正是他得自星辉殿的“星辰精粹”之一。此物对于炼气期修士夯实根基、冲击瓶颈有奇效，价值不菲，但又不像净魂木那样扎眼。
墨老的目光在星辰精粹上停留了一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他仔细感应了一下那精纯的星辰之力，确认无误后，缓缓点了点头：“小友倒是爽快。此物……确实够分量作为‘船资’。”
他收起玉盒，袖中滑出一枚非金非木、刻着扭曲水纹的黑色令牌，推到徐缺面前：“明日戌时，城北‘枯柳巷’，巷尾第三户，敲门三急两缓，出示此令即可。记住，‘暗河’之内，只看令牌，不问来历，但也莫要多事。”
“多谢道友！”徐缺接过令牌，入手冰凉，神识扫过，感受到一股隐晦的禁制波动，知道不是凡品，郑重收起。
交易达成，两人不再多言，各自品茶，仿佛只是寻常的拼桌茶客。又坐了一炷香功夫，墨老率先起身，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颤巍巍地离开了。
徐缺又坐了片刻，确认无人注意，这才结账离开。
回到租赁的小院，徐缺把玩着那枚黑色令牌，心中盘算。墨老如此轻易就给出了引荐，固然有星辰精粹足够分量的原因，但恐怕也与自己表现出来的“炼气九层初期”、“外来散修”身份有关——实力不足以威胁他，又有一定身家，是理想的“肥羊”还是可靠的“临时伙伴”，全看后续发展。
“枯柳巷……城北那片似乎是贫民与低阶散修混居之地，鱼龙混杂，确实适合作为这种地下交易的据点。”徐缺沉吟着，“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机会。必须去一趟。”
他再次检查自身的装备和状态，将新得的黑色令牌与姜桓的保命令牌分开放置。对于明日可能的危险，他并无太多畏惧，反而隐隐有些期待。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凭借心智和实力攫取资源的感觉，让他找回了几分在秘境中纵横捭阙的刺激。
次日，徐缺依旧以书生模样，在城内看似随意地逛了半日，临近傍晚，才不紧不慢地向城北走去。
越靠近城北，建筑越发低矮破败，街道也狭窄肮脏了许多。与城西区的繁华和西南集市的喧嚣不同，这里弥漫着一股颓废与压抑的气息。偶尔有眼神麻木的凡人或者气息微弱的低阶修士走过，看向徐缺这个“生面孔”时，目光中也带着警惕与疏离。
按照记忆找到那条几乎被杂草淹没的“枯柳巷”，巷子深处果然有几株半枯的老柳树，在昏黄的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显得有几分阴森。
徐缺神识悄然散开，覆盖了整条巷子以及周边区域。巷尾第三户，是一间看起来废弃已久的土坯房，门板歪斜，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但他强大的神识却感应到，那破败的门户之后，隐隐有微弱的阵法波动，以及……至少三道炼气后期修士的气息潜伏在暗处。
守卫森严。
徐缺收敛气息，走到那扇破门前，按照墨老所言，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去。
咚！咚！咚！（三急）
稍顿。
咚！咚！（两缓）
敲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歪斜的门板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一只毫无感情的眼睛在缝隙后打量了他一下，低沉的声音传出：“令牌。”
徐缺取出那枚黑色水纹令牌，递了过去。
缝隙后的手接过令牌，似乎检查了一下，随即门板彻底打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门后是一个昏暗的通道，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处。
“进去，直走，莫要东张西望。”那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徐缺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地迈步而入，身影很快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他身后的门板，再次无声无息地合拢，仿佛从未开启过。
通道狭窄而潮湿，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磷光的石头，勉强照亮前路。走了约莫百步，前方传来隐约的水声和嘈杂的人声。
拐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溶洞呈现在眼前，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闪烁着各色灵光，将下方照得朦朦胧胧。一条地下暗河潺潺流过溶洞一侧，河面上漂浮着些许散发着荧光的水生植物。溶洞中央是一片较为开阔的空地，此刻已经聚集了数十名修士，大多戴着面具或兜帽，遮掩了容貌，彼此间低声交谈，气氛神秘而压抑。
这里，便是暗河坊市。
徐缺的目光扫过全场，神识在《星辰炼神术》的加持下，如同无形的触手，谨慎地探查着。在场修士修为参差不齐，从炼气七八层到筑基初期都有，甚至他还感应到了两股隐晦的、堪比筑基中期的强大气息，隐藏在溶洞的阴影深处，显然是坐镇此地的强者。
“果然藏龙卧虎……”徐缺心中警惕更甚，找了个靠近岩壁的角落，默默观察起来。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冰心砂、玉髓芝，以及……看看是否有与星辉殿、澜溟水府相关的线索流出。
交易似乎尚未正式开始，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流。徐缺竖起耳朵，捕捉着零碎的信息。
“……听说这次有好东西，是从一个叫什么‘星辉殿’的偏殿流出来的……”
“星辉殿？没听过。不过据说那批货里，有涉及空间之力的残图，不知是真是假。”
“空间之力？嘶……那可不是我们炼气期能染指的。不过若是残图，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除了残图，好像还有几块记载了上古文字的骨片，晦涩难懂，但据说几个老家伙很感兴趣……”
星辉殿偏殿？空间残图？上古骨片？
徐缺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更加锐利。看来，这次“暗河”之行，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只是，这水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深。那所谓的“空间残图”，会不会与他的“水曜令\/星字令牌”有关？那些上古骨片，又是否记载了与澜溟水府或者古神星核相关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