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
沈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影之殿堂的穹顶，震得那粘稠如墨的暗影都为之剧烈翻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影之议长那伟岸、神秘、仿佛与宇宙同在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僵直。
那是一种至高的秘密被人从最阴暗的角落里赤裸裸掏出来的震惊，是伪装了无数岁月的神性外衣被瞬间撕碎的暴怒！
“你……说……什么？”
祂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包罗万象的宏大，而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冰渣的嘶吼。恐怖的威压不再内敛，而是化作实质性的风暴，席卷整个殿堂，空间法则都在这股纯粹的怒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沈筹却视若无睹，他平静地站在风暴中心，衣角甚至没有一丝摆动。
他刚刚窥见过世界生灭的终极图景，这点由情绪驱动的力量，在他眼中，渺小得如同尘埃。
“我说，你是个可怜虫。”沈筹重复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悲悯，“一个被真相吓破了胆，躲在‘虚无’这个空洞概念背后瑟瑟发抖的懦夫。”
“放肆！”
影之议长彻底爆发了。祂咆哮着，整个殿堂都在祂的怒吼中解体、重塑！
“我见证过星辰的诞生与熄灭，目睹过文明的崛起与尘埃落定！我比任何存在都更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
“一切毫无意义！繁荣的尽头是废墟，生命的终点是死亡，宇宙的归宿是永恒的冰冷与寂静！我所做的，只是顺应这终极的真理，将一切无谓的挣扎提前结束！”
祂的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狂热，仿佛一位宣扬末日福音的疯癫神只。
“这就是你的哲学？这就是你组建影之议会，祸乱诸天的理由？”沈筹轻轻摇头，眼神中的怜悯更甚。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影之议长最脆弱的神经上。
“你确实见证了循环，但你只看到了‘灭’的痛苦，却刻意忽略了‘生’的绚烂。”
“你看到参天大树最终腐朽，却没有看到它曾为无数生灵遮风挡雨。”
“你看到英雄豪杰最终埋骨，却没有看到他们曾点燃一个时代的希望之火。”
沈筹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锐利，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剖开影之议长那看似伟岸的伪装。
“你不是深渊的使徒，只是第一个被它吓破胆的逃兵。你所追随的‘虚无’，不过是你无法承受‘存在’之重的借口！”
这句话，如同一记最沉重的铁锤，轰然砸碎了影之议长所有的理论基石！
“闭嘴！！”
影之议长发出了一声不似生物能发出的尖啸，祂的影子形态剧烈扭曲，几乎要维持不住形态。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在无限的轮回中，希望才是最恶毒的诅咒！每一次满怀期待，换来的都只是更深沉的绝望！”
祂终于喊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祂不是虚无的信徒，祂是希望的叛徒。
因为被希望伤害得太深，所以选择彻底拥抱绝望。
“原来如此。”
沈筹停下脚步，所有的谜团都在这一刻解开。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审计员面对坏账时特有的冰冷与决绝。
“理念辩论结束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坏账，污染了整个世界的资产负债表。”
“我要杀了你！！”
心理防线被彻底摧毁的影之议长，陷入了最后的疯狂。祂放弃了所有言语，将亿万年来积累的所有力量、所有对虚无的理解，全部压缩于一点！
整个殿堂瞬间化为虚无，一个纯粹的、吞噬一切光与法则的“奇点”在祂掌心形成。
这是祂的最终攻击，是祂作为议长的最强权能，足以将这片时空连同沈筹一起彻底抹去，归于永恒的“无”。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沈筹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没有毁天灭地的神威。
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翻阅一份文件。
一本虚幻的、由无数因果线条构成的账簿，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沈筹的目光落在账簿上，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宣读了最终的审计报告。
“项目名称：影之议长。”
“存在形态：概念聚合体。”
“资产状态：严重坏死，污染周边法则，对世界循环造成不可逆亏损。”
他抬起眼，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那个毁灭奇点。
“审计结论：予以清算。”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个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的“奇点”，没有爆炸，没有释放，它只是……停住了。
构成它的所有能量，支撑它的所有法则，仿佛在这一刻被釜底抽薪，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狂暴的攻击，瞬间变得像一个可笑的戏法。黑色的能量如烟云般逸散，组成它的概念被一条条从世界法则中剥离、删除。
“不……这……不可能……”
影之议长的影子身躯开始寸寸瓦解，祂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凡人般的恐惧。
祂不是败于力量，而是被更高维度的“规则”直接定义为了“无价值之物”。
他被“清算”了。
沈筹冷漠地看着他化作无数破碎的数据流，烟消云散。
整个殿堂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一小股最核心的、被加密过的数据流，悬浮在半空中。
沈筹伸手一招，数据流落入掌心。他的指尖在光流中轻轻划过，复杂的加密被一层层破解。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脸上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冷酷。
清算，永无止境。但循环，必须被打破。
忽然，他的手指一顿。
一段残缺的信息被解析了出来，那是一个名字，以及一个地府中的位置坐标。
闻道阁。
地府中最古老、最德高望重的势力之一。
沈筹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望向了地府深处。
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万年玄冰。
“下一个坏账，闻道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