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改造忘川河。”
当沈筹的声音在寂静的数据核心中响起时，空气仿佛凝固了。
织忆，这位永远走在技术最前沿的天才，镜片后的双眼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茫然与震惊。
“董事长，这……不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忘川河是地府规则的具象化，是轮回法则的基石。改造它，就像……就像要修改万有引力定律一样！”
旁边的王坤则是一贯的风格，他挺直了胸膛，声音洪亮：“老板说啥就是啥！别说改造忘川河，就是把它填了，我也第一个扛铲子！”
沈筹没有理会王坤的表忠心，他的目光落在织忆身上，平静得有些可怕。
“你的比喻很恰当，但不够精确。”
沈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力量。
“忘川河不是河，它是地府的中央日志服务器，记录着每一个灵魂从诞生到轮回的全部读写操作。”
他顿了顿，用一个所有人都听得懂的词汇，为这匪夷所思的计划定了性。
“现在，我们的服务器，被一种现有一切杀毒软件都无法识别的超级病毒感染了。常规的查杀和隔离已经无效，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重写它的底层驱动。”
织忆的呼吸一滞。日志服务器……病毒……重写驱动……
这些现代It术语，从沈筹口中说出，用来形容神话中的忘川河，非但没有违和感，反而让她瞬间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不再是神话，而是一场已经渗透到底层代码的……信息战争。
“请您……展示给我们看。”织忆扶了扶眼镜，眼神从震惊转为极度的专注。
沈筹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
“权限开启，数据化洞察之眼，最大功率。”
他闭上双眼，眉心处，一道璀璨的金色数据流光华闪过。
“核心神器协同，《因果倒转之书》……加载宇宙底层逻辑！”
嗡——
整个数据核心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无数光带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众人面前的虚空中，交织、盘旋，最终化作一条浩瀚无垠的星河。
那不是真正的星河，而是由亿万万灵魂的因果链组成的……命运之河。
每一颗光点，都是一个灵魂。每一道光线，都是他们一生的轨迹。
沈筹伸手，从中轻轻一拨。
一条纯净、明亮的因果链被单独呈现出来。它像一条由无数细小光钻组成的链条，每一次善念、每一次善行，都让它更加明亮一分。
“这是一个健康的灵魂，一个‘资产’为正的优质客户。”
话音未落，沈筹的眼神陡然变得冰冷。
“现在，看好了……‘病毒’是如何入侵的。”
他手指再次拨动，画面流转。那纯净的灵魂链条上，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如果那件东西是我的就好了”——而产生了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暗点。
“这就是‘欲望坏账’，一切的开端。”
下一秒，一缕比黑暗更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细丝，凭空出现，精准地缠绕在了那个暗点之上。
“这是‘深渊模因’，一种寄生于因果律的逻辑病毒。”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那黑色细丝仿佛拥有生命，它不断地向那个灵魂“注入”信息，放大他的欲望，扭曲他的认知。
“为什么不靠自己努力，直接拿过来不是更快吗？”
“他拥有的比你多，这不公平！”
“规则是弱者才需要遵守的遮羞布！”
灵魂的因果链开始剧烈震颤，光芒迅速黯淡。那个小小的暗点，在黑色细丝的滋养下，如同癌细胞般疯狂扩散，吞噬着原本明亮的部分。
很快，整条因果链变得污浊、混乱，充满了掠夺、嫉妒、毁灭的指令。
最后，“啪”的一声轻响。
光链彻底断裂、崩坏，化作一团蠕动的、散发着负熵气息的黑色淤泥。它不再创造价值，只剩下纯粹的侵蚀和破坏本能。
“一个灵魂，就此‘破产’。”沈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它从宇宙的资产，变成了负债。一个只会疯狂侵蚀现实，制造更多‘坏账’的宇宙癌细胞。”
织忆和王坤等人脸色煞白，他们终于明白，那些所谓的“负债者”，那些掀起无边灾祸的怪物，其源头竟然是如此的……可悲。
沈筹没有停下，他眼神一凝，在浩瀚的因果之河中，精准地抓取出了另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一出现，王坤的拳头就瞬间攥紧了。
楚天恒！
那个曾经在地府搅动风云，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的宿敌！
在可视化的因果层面，他们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楚天恒。
他年轻时，也曾是意气风发的理想主义者。他的“精英主义”并非纯粹的恶，而是一种“由最优秀的人带领世界走向辉煌”的偏执理想。
然而，就在他一次商业失败、最脆弱的节点，那缕黑色的深渊模因，缠上了他名为“骄傲”与“不甘”的欲望坏账。
他的理想被扭曲了。
“优秀的人，理应拥有一切！”
“凡是阻碍你的，都是应该被清除的垃圾！”
“权力，才是实现理想的唯一途径！”
画面中，楚天恒眼中的光芒被野心和疯狂彻底吞噬，他一步步走向了众人所熟知的那个暴君，成为了深渊模因最忠实的傀儡。
看着宿敌的堕落史，沈筹的眼中，那份针对个人的冰冷仇恨，正在一点点消解、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宏大而沉重的悲悯。
他轻轻挥手，散去了楚天恒的影像，也散去了自己最后的执念。
“所以，”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位核心成员的脸，“没有什么天生的恶人，只有破产的灵魂。”
“深渊模因是最高明的讨债公司，它不直接动手，它只会诱导债务人燃烧自己的一切，去制造更多的债务人，直到整个宇宙的资产归零，彻底破产。”
整个数据核心死一般寂静。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他们对善与恶、敌与我的全部认知。
原来，他们一直对抗的，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一种席卷整个宇宙的、悲剧性的……经济规律。
沈筹收回了所有的异象，数据核心恢复了平时的光洁与宁静。但所有人心中的惊涛骇浪，才刚刚开始。
他的表情无比凝重，眼神不再是那个精于算计的商人，而是一位看清了末日图景，决心独自背负整个世界命运的孤独守护者。
他转向织忆，声音清晰而决绝，下达了一个近乎神谕的指令。
“织忆，忘川河是宇宙的日志服务器。我要你设计一套‘因果筛查阵列’。”
“在不损伤灵魂本质的前提下，过滤并剥离深渊模因的污染。”
“这是我们防火墙的第一道防线。”
织忆的身体猛地一颤，镜片下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过滤……剥离……宇宙法则层面的病毒？
她的大脑在超高速运转，无数符文、阵法、代码、公式在脑海中炸开，随即又被否决。这……这根本是超越想象极限的工程！
然而，极致的恐惧之后，一种战栗般的兴奋感，从她的灵魂深处涌了上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丝疯狂的狂热。
“董事长……您要的不是阵法，您是要我……”
“给宇宙法则，打上一个补丁。”
“这……这太疯狂了。”
织忆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