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古墓的甬道,比想象中更加深邃、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尘封千年的腐朽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仿佛能渗透进魂体的骨髓。
墙壁上斑驳的壁画早已模糊不清,只有偶尔掠过的鬼火,才能短暂照亮那些扭曲、诡异的轮廓。
沈筹走在前面,步履沉稳,但握着幽都密钥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必须来。
这是他欠下的债,是前世无数遗憾堆积而成的执念。他要在这里,找到那个东西,清偿一部分旧日因果。
只有这样,他才能更无负担地走下去。
跟在身后的青禾,敏锐地察觉到了沈筹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凝重。她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法器,警惕着四周。
突然,沈筹的脚步一个踉跄,猛地扶住了身旁的石壁。
“沈筹?”青禾立刻上前一步,关切地问。
“别动!”
沈筹的声音嘶哑而陌生,带着一股强行压抑的痛苦。
他的眼前,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剥离。
甬道的石壁化为前世血战的沙场,青禾清丽关切的脸庞,与记忆深处那个背叛者的狞笑重叠在一起!
剧烈的头痛像是要将他的魂魄撕裂!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与无数嘈杂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
“是你……又是你!”
沈筹的眼神瞬间变得猩红,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欲望。他猛地抬起手,一股恐怖的深渊气息不受控制地凝聚,对准了眼前的青禾!
那一瞬间,青禾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筹,混乱、痛苦,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绝望野兽。
但她没有躲。
“沈筹!看着我!我是青禾!”她大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青禾……”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沈筹脑中的混沌。他眼中的猩红剧烈波动,与清明反复交战。
他看到了青禾眼中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担忧。
“呃啊——!”
沈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强行将那股即将失控的力量压了回去。法则反噬的痛苦变本加厉,他浑身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踉跄着后退,远离青禾,仿佛在远离什么瘟疫。
“别过来……我……会毁了你……”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恐惧。
“不……我已经毁了你……”
青禾心头一震,正想说些什么,甬道深处,却突然传来一个微弱而惊恐的求救声。
“救命……谁来救救我……”
声音很近!
沈筹猛地抬头,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他喘息着站起身,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走,去看看。”
两人循声而去,在甬道的一个拐角,看到了一副凄惨的景象。
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鬼魂,被数条从墙壁里钻出的怨念锁链捆缚着,动弹不得。锁链上燃烧着幽绿的火焰,正不断灼烧着他的魂体,让他痛苦哀嚎。
看到沈筹和青禾,那鬼魂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大人!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沈筹的目光一凝。
这个鬼魂……他认得。前世,这是一个在幽都兢兢业业、与人为善的老好人,最后却死于一场无妄之灾。
几乎是出于本能,沈筹动了。
他甚至没有动用深渊的力量,只是并指如剑,几道凝练至极的阴气呼啸而出,精准地斩在了那些怨念锁链的节点上。
“咔嚓!”
锁链应声而断,化作黑烟消散。
那鬼魂脱困,立刻连滚带爬地来到沈筹面前,感激涕零地跪拜下去。
“大人!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叫温善,我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
他的言辞恳切,眼神充满了最纯粹的感激与崇拜。
然而,就在这一刻,沈筹的【数据化洞察之眼】自动开启,一行冰冷的血色文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浮现在他的视野中。
轰!
沈筹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对自己磕头不止、满怀感激的温善,再看看视野中那行刺眼的血色警告。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从他魂体最深处涌了上来。
他救了他。
然后,他的拯救,亲手将对方推向了更大概率的死亡。
他的“深渊烙印”,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只要他出手干涉,就会将善意的拯救,变成恶意的污染。
温善还在感激地说着什么,但在沈筹耳中,都已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嗡鸣。
他想解释,却该如何开口?
告诉他,别谢我了,我刚刚把你未来的活路堵死了七成?
他想补救,却又该如何补救?
他自己,就是灾难的源头!
这一刻,沈筹感受到了重生以来最深刻的无力与自我憎恶。他所有的果决、所有的谋划,在这一行冰冷的数据面前,都显得像个笑话。
“大人,您怎么了?”温善察觉到沈筹的沉默,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沈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快走吧。”他最终只能挤出这样一句干涩的话语。
“是,是!多谢大人!”温善千恩万谢地站起身,转身就要离开这片危险之地。
然而,他刚刚走出几步,身上那股被沈筹无意间染上的、微弱的“深渊烙印”气息,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
整个古墓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宛如实质的恐怖威压,从甬道尽头的黑暗中猛然传来!
沈筹的【数据化洞察之眼】瞬间疯狂闪烁,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警报,几乎要刺穿他的眼球!
沈筹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他呆呆地看着温善离去的背影,又感受着那股足以让万鬼臣服的恐怖气息。
一个绝望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我以为我在逆天改命,原来,我只是在为深渊挑选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