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尖顶，是这座崩塌乐园唯一的墓碑。
程诺孤身立于其上，如一尊被风霜侵蚀了千年的石像。
冷风卷过废墟，吹起他衣袍的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周身的死寂。
他的脚下，是楚天恒亲手构建又被亲手毁灭的虚假天堂，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尽的骸骨尘埃。
更远处，是人间城市的万家灯火。那片温暖的光海，隔着遥远的距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幻影，与他再无关联。
程诺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清晰的掌纹。
他的心中，或者说，他的核心处理器中，闪过这样两行冰冷的数据流。
没有悲伤，没有喜悦，甚至没有复仇成功的快感。那些曾经驱动他一路走来的汹涌情感，如今仿佛被装进了密不透风的玻璃瓶，他能看见，却再也无法触碰。
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也是他为获得超越一切的力量，所支付的最后代价。
背影萧索，意志如铁。
“嗬……嗬……”
下方废墟中，传来一阵破风箱般的喘息。原本瘫软如烂泥的楚天恒，挣扎着撑起了上半身。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尖顶上那个孤高的身影，恐惧和绝望之后，是更加癫狂的愤怒。
“程诺……”
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碎石。
程诺的目光垂下，平静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怜悯，更没有仇恨，就像一个研究员在观察培养皿中的样本。
这种眼神，比任何刀刃都更加伤人。
“你看着我！”
楚天恒被彻底刺痛了，他咆哮起来，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变成了什么东西？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一个程序！你连恨我都不会了吗？”
他试图用最恶毒的语言，去撬开程诺那坚固的外壳，将他拉回到属于“人”的战场。
“想想你的父母！想想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你的愤怒呢？你的仇恨呢？拿出来！用你的仇恨来杀我！”
程诺依旧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楚天恒的嘶吼在他的听觉系统里，被自动解析成无意义的音频波形。他甚至在分析对方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的声带肌肉不规律震动频率。
“别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
楚天恒的心理防线在程诺的绝对沉默面前，寸寸崩塌。
“我是一个人！不是你程序里的一行代码！”
他癫狂地嘶吼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上残余的“深渊模因”力量如同黑色的火焰般重新燃起，但这一次，充满了混乱与毁灭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输了。
在维度上，在认知上，他已经彻底输了。
程诺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类，甚至不再是那个一心复仇的判官。
他成了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
“啊啊啊啊——！”
最后的尊严被碾碎，楚天恒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他将自己残存的所有生命、所有力量、所有疯狂的情绪，全部压缩成一团浓稠到极致的黑暗能量球。
那能量球中，交织着怨毒、绝望、不甘，是他作为“病灶零号”的一切存在证明！
“我要你……和我一起……彻底消失！”
轰！
黑色的能量洪流冲天而起，撕裂空气，带着足以湮灭一座城市的力量，笔直地轰向尖顶上的程诺！
这是他赌上一切的最后一击。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程诺甚至没有抬起手。
他的视网膜中，那道攻击被迅速解构成无数行数据。
程诺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吐出一个没有任何语调的词。
“协议：无效化。”
指令下达。
规则被改写。
那道狂暴的黑色洪流，在距离程诺仅有数米之遥的地方，戛然而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光芒。
它就像一个被瞬间删除的错误文件，从最基础的构成层面开始，悄无声息地分解、消散，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毫无意义的光点，最后彻底归于虚无。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楚天恒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他的力量，他的愤怒，他的一切，就这样被一个词，一个概念，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噗通。”
他双膝一软，彻底跪倒在地，眼神空洞，彻底失神。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意志，也随之湮灭。
程诺的身影从尖顶上缓缓降落，双脚轻盈地踩在废墟之上，没有扬起一丝尘埃。
他一步步走到楚天恒面前，后者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毫无反应。
程诺没有说任何审判的狠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胜利者的姿态。
他只是伸出手。
嗡——
一个冰冷的幽蓝色数据面板，在他和楚天恒之间的空气中展开。
面板上，无数数据飞速滚动。
程诺的目光扫过这些参数，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用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系统提示音般的语调，宣布了最终的处理方案。
“核心病灶数据扫描完成，开始执行‘格式化’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