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两里地外的一处荒山,是百景渊的下葬地。
堂堂中书省中书令,就这样一副薄棺,草草了事。
凄凄惨惨的哭诉了一阵后,安佩兰便令众人起身准备了。
“方嬷嬷,白管家,你们回吧。”
方嬷嬷握着安佩兰的手嘱咐着两个儿媳:
“你家母亲的腿往日受了委屈,落下了病根。冬日一定记得带好护膝,不可受冻,最好能每日热敷。”
简氏和梁氏擦了擦眼角,点头应着。
方嬷嬷和安佩兰心中也明白,这流放之路困难重重,说的也不过是个安慰罢了。
“方嬷嬷,行了。就到此地,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老夫人!——保重!”
方嬷嬷用力的握着安佩兰的手,似乎想传递些精气,此去路途遥远,凉州又是个贫苦之地,这一别,往后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了。
“嗯,保重!”
安佩兰点头,撒开了双手,转身上了牛车。
“出发!”
白景渊的棺材卸下,正好空了个一个板车,安佩兰和两个小娃娃上了车,白红棉毕竟大些,但也会偶尔上来休息一下。
其余众人全部都是步行,两头驴上的家什太多,虽然不沉,都是些锅碗还有棉被和简家送来的厚衣物,占地。
简家没有出城祭拜白景渊,只是在路口送了送,看看自己的女儿,简家母亲看着简氏实在心疼不已,她舍不得自家大家闺秀流放成了遍民,但也无可奈何,只好送了些衣物和吃食,这些都给了安佩兰。
简母还偷偷塞给了简氏些银钱,后头要给安佩兰来着,但是安佩兰没要,这是人家母亲给自家女儿的,自己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拿,更何况她还有那一匣子金豆子呢,用不着。
现在已经入秋,驿站是不许他们这些罪民入住的,即使夜晚也只得露天而眠,夜里必须要有些棉被才可以,要不然一旦生病拖累了行程便不好了。安佩兰收拾的褥子棉被不少,也要有个十床。还有一床是白时泽的小被子,就这也是将将凑付吧。
这一路上若是说谁是最悠闲无愁的,便是怀中这一岁婴儿和地上那一会前一会后翘着尾巴哈着气的大黄狗了。
安佩兰提前让白季青去将银两兑了些铜钱来,银两在上京还不算什么,等到了后面再掏出银子来实在是太扎眼了。
而他们规划的行程一点都耽误不得,路上采买粮食不能太多,但也绝不能短着,都是些好存放的馍馍或者菜饼子类。
大人倒是无妨,唯一就是这怀中的婴儿,一岁还未断奶。
老二家的媳妇早早就回了奶,之前的奶娘也打发回了。安佩兰只能让老二白长宇每路过一个村庄便讨些牛乳来。
安佩兰没有缺着这块的银钱,都是足足的给,将牛乳尽可能多的收集。
往往就是一大桶,收来后,安佩兰就利用夜晚休息的时候将牛乳放在锅中熬煮开。
奶香四溢,这时安佩兰将一个陶罐取出,灌满一罐。留着明日路上给这娃娃喝。
安佩兰还留着一个放了好几日的装满牛乳的罐子,每日打开查看一番,但却不吃,也不准孩子吃。
她准备制造酸奶中的乳酸菌,这时候可没有什么菌种来给她,只能在陶罐中利用温度让它天然生成了。
这已经有三日了,看着罐子中的牛乳像是要开始发酵的样子。
安佩兰心中终于轻松了许多,酸奶可长期储存,等进入沙漠后,便不好取牛乳了,必须在这之前赶紧存些酸奶才行。
还有奶酪,安佩兰今日让白季青采买干粮的时候,找屠户弄了点新鲜的牛肚。
牛乳加热后便将一块干净的牛肚放入锅中,不停搅拌,渐渐牛乳中开始凝固。
“果然,牛肚中的胃粘膜可以代替凝乳酶。”
安佩兰心中更加舒畅了些,白红棉凑上前看着自家母亲不停地倒弄着,疑惑的问道:
“娘,你咋什么都懂啊。”
安佩兰压下嘴角的笑意,心中慌了一下。
“当年我母家也就是个县令罢了,哪有这些爽快日子,多数都是要自己做的,我常常看见我奶奶给我做牛乳疙瘩的,看着看着便会了,后来只是你父亲的官越做越大,家中规矩也越来越多,用不着我罢了。”
这番说辞倒也是缜密,记忆中安佩兰小时候确实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自己做的物什多了去了,只是这酸奶和奶酪确实是草原上传来的,这时候应该也不是啥稀罕物吧。
说话间,奶酪便凝固好了,安佩兰赶紧拿干净的棉布裹了起来,叫来了俩儿子,使劲扭,将水分排出来。
奶酪便做好了,风干晾晒就好。
留下的乳清给一头牛两头驴还有大黄狗都分了分。
它们营养也要跟上才行。
而大人们都是简单的吃点馍馍,菜饼子,偶尔买两根骨头炖炖汤。
抄家的时候粮食都没了,这些个花费不敢太张扬。
毕竟离着上京太近,有个牛车和驴已经是极限了,再好吃好喝的传到官家耳朵里,估计白家一个都活不了了。
夜晚大家便在地上裹了裹棉被睡,安佩兰和两个小孙子还有白红棉一起在牛车上睡,幸亏棉被带的足,安佩兰在牛板车上在四个角落里插了四根棍子然后用五床棉被缝在一起,搭了个简易帐篷,里面铺着两层厚棉被,孩子们在里面睡觉是很舒服的吹不着风。
但是这种也只有安佩兰,白红棉和两个小孙子能享受到。
白季青和简氏在一起,白长宇和梁氏一起,各在底下铺两床褥子,盖着厚棉被这样睡。
一般白季青和白长宇各守半夜,轮流看着,上京附近家家户户都富足着,少有流匪出现,野兽也少见些,倒也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白天安佩兰会让两个儿媳也上牛车休息一段路,自己活动活动,牛车基本不怎么停下,每日六七十里的赶路,人和畜生都没生病和不适出现。
就这样在咸阳逗留了近十五日,存了很多的奶酪,也终于发酵出了乳酸菌,后面便可以做些酸奶储存了。
只是,安佩兰存放的这些奶酪实在是有些下不了嘴,白红棉是相当嫌弃的。
两个儿媳也尝过,那奶酪有股怪味,还不如直接喝牛乳呢,但是老太太非要弄这些,她俩这个当儿媳的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安佩兰也不在意,毕竟还没有到沙漠,不爱吃就不吃罢了。
还有那些畜生们,喝乳清喝的各个油光铮亮的,大黄狗还胖了一圈。
只是苦了老大和老二老口子,再是年轻架不住这长途跋涉的,脚底磨破了好几双鞋了,安佩兰也没给他们买新的千层底子,就在草地上搞了点蒲草,编了几双草鞋继续穿着。
梁氏嘟囔着嫌弃,安佩兰就让出自己的鞋子,也不再买新的。
见状梁氏也不能真的穿婆婆的鞋子,也就不再说了,穿着草鞋继续赶路。
安佩兰坐在牛车上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不是在编着草鞋,就是编着箩筐,还给板车编了个草垫子坐着能软一些。
白红棉和白知远都好奇的在跟着学,编了不少自己稀罕的物件,也时不时给白时则编个草蚂蚱就把这个孩子哄的咯咯大笑。
这个奶声奶气的笑声似乎能安慰些舟车劳顿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