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佩兰则将板车推出来,上头铺上了厚厚的干草,又垫了两层褥子。
江镇将与李五爷两人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一人托着李庆年的肩背,一人护住他的腿弯,动作轻得生怕碰裂伤口,缓缓将他抬离草席,稳稳放到了板车上。
刚安置好,院子外便传来牲口的动静,红棉带着牲口回来了,最前面的巴勒伊勒又开始那震耳欲聋的吼叫。安佩兰连忙上前,轻轻抚摸着它们的脖颈安抚着。
白季青则快步上前,熟练地将板车的绳索套进大黄的脖子上系牢。
简氏心细些,想着那驻军帅府应该离着努尔干有段距离,早早就拿了几个馕饼又拎来几个空的皮囊壶,挨个灌满了清水,递到江镇将、李五爷,和白季青手中。
又单独拿了一个皮囊,往里头撒了些盐和糖,仔细摇匀后递给江镇将:“这里头放了些盐和糖,是给李校尉路上喝的,我娘说他长时间缺水导致……”
她实在记不住安佩兰说的那些“电解质”之类的词,只好转头,带着几分询问的眼神看向安佩兰。
安佩兰接话道:“你就当这李校尉长时间缺水,身子亏得很,这里头的盐和糖能补补力气,让他恢复得快些。”
江镇将虽没完全明白其中道理,但也知道是为了李庆年好,连忙双手接过皮囊壶,再次拱手道谢:“多谢安婶子!”
接过了皮囊壶就和李五爷、白季青他们走了。
窝棚旁边那叫“珍珠”的黑马早已吃饱喝足,甩了甩油亮的鬃毛,抬眼望见江镇将一行人远去,便溜溜达达跟在了队伍后头
安佩兰望着那道黑马的背影,忍不住脱口而出:“这马还真有成精的意思,倒比人还通灵性。”
“娘!”身边的梁氏立刻打趣,“您先前还说世上哪有什么精怪,怎么这会儿自己倒念叨起来了?”
安佩兰转头睨了她一眼,嘴角带着笑意嗔道:“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待久了,竟也跟着神神叨叨的!”
“娘~”梁氏拖长调子嗔怪一声,便转身和简氏一同收拾起院子里散落一地的草药,那都是方才情急之下,安佩兰采回来没来得及归置的。
绣娘蹲在一旁,手里捏着草药,耐心给两人讲解:“这叶片肥厚、根须粗壮的是黄芪,性温能补气养血。加进长宇兄弟的药里正好补他元气。”
她又拿起另一株根茎饱满、色泽偏暗的草药:“这个是地黄,分生地和熟地,咱们手里的是生地,能清热凉血、养阴消肿,方才给李校尉敷的药里就加了它。”
简氏和梁氏仔细的听着,一边按绣娘说的模样分拣归类。
“绣娘,你可真厉害,懂这么多草药知识!”梁氏一边分拣草药,一边由衷赞叹道。
绣娘听了宛然一笑,语气谦和:“我家世代从医,打小耳濡目染,也就懂些皮毛罢了。要说真厉害,还是安婶子。”
她满眼的佩服:“她那缝合伤口的法子,我从前听都没听过。方才看长宇兄弟的伤口,竟已结痂之势,恢复得这般快,固然有他体质底子好的缘故,但更多还是靠这精妙的缝合之法!你们这位婆母,才真叫人打心底里佩服!”
三人将话题引到了安佩兰身上,妯娌两人也满是自豪的诉说当初在沙漠里头婆母带着他们斗沙匪,熬奶疙瘩的事情,一阵的长吁短叹。
而安佩兰这边正帮白红棉收拾她带回来的猪草,白红棉还兴冲冲邀功:“娘!我还挖了好多野菜呢,你看看我认对了没!”
安佩兰低头一看,篓子里除了猪草,果然装着不少灰灰菜、白蒿,还有大把马齿苋和蒲公英。这丫头脑子灵光,教过一遍的野菜就没认错,这些恰好对于白长宇的伤势有益。
她笑着夸了白红棉几句,便把野菜拿去仔细冲洗干净。
蒲公英连叶带根撕碎,放进锅里添水熬煮;灰灰菜和白蒿扔进玉米面里滚了滚,让每片菜叶都裹上一层薄粉,上锅蒸熟;马齿苋则先用水焯烫片刻,捞出过凉后,拌上蒜泥、盐和酱油,简单调味就透着鲜香。
不多时,蒸菜也出了锅。裹着金黄玉米面的白蒿和灰灰菜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趁热蘸上蒜泥,口感软糯鲜香,格外可口。
“吃饭了!”安佩兰唤着还蹲在菜地旁分拣的简氏他们。
“哎,来了!”简氏他们听到后忙去寻各自的孩子了,这会孟峰抱着曼儿领着白知远和白时泽正在田地里头抓蚂蚱呢。
听到了她们的呼唤声,便领着孩子都回来了,白知远还是背着他的那个小篓子,篓子里面有今天白天跟着大人们在田里头抓的好多的蚂蚱。
“奶!奶!你瞧!”白知远蹦蹦跳跳的进了院子,举着篓子就给安佩兰看!
“知远可真厉害!那吃完饭我给你炸蚂蚱吃好不?”
安佩兰慈爱的看着那篓子里头的山蚂蚱,只有十几只,看样这次还真的是谁都没帮忙了。
白时泽也举着自己的篓子给安佩兰看:“时泽也好厉害,这三只都是自己捉的?”
白时泽连连点头:“嗯,嗯,之际,之际。”
安佩兰摸了摸他的脑门:“等会也给你炸了吃!”
白知远和白时则这才拉着手欢笑着去找母亲洗手去了。
蒸菜沾着加了沙葱的蒜泥,辛香无比,大家吃的津津有味,只有白长宇耷拉着脸:“娘,你给我沾点蒜泥啊~!啥都没有我咽不下去!”
安佩兰直接打了一下那伸过来的筷子“啪~”
“你想都不要想,嫌伤好的快了是吧,给你点酱油就不错了,要不连酱油也不要了吧!”
“哎~,别~别~,娘~。”安佩兰看着白长宇着急的捂着自己眼前那小碗的酱油,心下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夫妻撒起娇来竟然都一个样!
只是这小儿子都满了二十了,这么个大男人这一顿撒娇让安佩兰一阵鸡皮疙瘩。
直接上手一个爆栗:“去,吃你的饭去……”
吃过饭,安佩兰将那蒲公英水给每人的碗里头倒了些,这会大家倒是不再嘟囔了,直接捏着鼻子咕嘟咕嘟的咽了下去。
喝完,简氏和梁氏便收拾碗筷,绣娘则上手将所有的地黄洗净,上锅蒸干后晾晒。
安佩兰这会也正闲着的时候,看着自己个儿忙活的绣娘问道:“绣娘,你这是要干嘛呢?”
“哦,安婶子,这地黄蒸熟后晾干切片,不容易坏。”顿了顿叹了口气说道:“这是生地黄的炮制法子,要是手里头有黄酒,便可以炮制熟地黄,熟地黄的药效和生地黄的药性大不相同,相当于两味药材。”
绣娘说起药材来,两眼放光,话语间满是对草药药性的熟稔与热爱。安佩兰在一旁听着,心里忽然一动,一个念头悄然冒了出来。
她近来总在忧心银钱的事,匣子里的金豆子日渐减少,家里开销却没个准头,她一直怕没等找到生钱的法子,家底就先空了。
这会儿听绣娘细数这儿的草药,安佩兰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一门与草药相关的生意,在她心头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