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干的除夕夜冷的刺骨,地面上的积雪都冻得硬邦邦的,踩上去咔滋咔滋地响。
可窑洞里头却截然不同,灶膛里的柴火还没熄,余温裹着肉香满屋子飘,土炉将墙皮都烧的泛着热乎气。
安佩兰从灶台温了一壶奶酒,给每个人的粗陶碗里都倒了些。
碎了边的瓷碗里热乎乎的盛着两大碗粉蒸肉和两盘炒腊肉。
中间大铁锅里面是腊肉炖排骨,锅沿边还是一圈焦脆的烀饼子,只有那黄豆芽算是个蔬菜了。
算起来这是白家最寒颤的一个春节了,没有奴仆环绕,没有奢华的宴席;但也没有繁重的礼节,和疏远的客套话。
安佩兰率先举杯:“今年,是咱的新生之年,从今儿起,往后就是属于咱的日子,自己的日子,不是白景渊的日子,所以,这第一杯,庆祝我们重获新生!”
一口奶酒下肚,微辣的口感刺激着舌尖,不由的舒爽出了声音:
“啊~啧啧”
“这第二杯酒,咱祝这俩小的,希望他们健康成长,能有一番作为,脱了遍户,看遍大好河川”
白知远和白时泽跟着举着牛乳,像模像样的一同干了杯中奶,然后学着大人的样子也啧啧啧了两下。
大家伙让这俩小不点逗的前仰后合的。
笑畅快后,安佩兰又举起一杯酒,神色郑重的说道:“最后一杯酒,咱祝咱自己个儿!全乎全尾的穿过沙漠,来了努尔干!又能杀了沙匪头头!还从狼群嘴底下活了!你说,咱自己个儿是不是厉害着呢!”
这话一下来,白红棉率先说出了口:“可不呢!我都能杀沙匪头头了!能保护你们了,我特厉害呢!”
梁氏也爽朗一笑:“哈哈!我也觉得我老牛了,勾的那群沙匪脚后筋,一刀一个!”
白长宇也紧跟着炫耀:“我的剑法也是出神入化!”
“那我的箭是百步穿杨!”简氏也放开了,紧接着对上。
白季青本想自己夸自己个儿百步穿杨来着,这自家媳妇先说了,一时竟不知怎么说自己的箭头准了!
大家看着他憋红了脸才悻悻然的说:“在下箭无虚发!百发百中!”
“哈哈哈~”
大家一阵欢喜,笑声从门缝飘出窑洞,整个小院都弥漫着欢乐的氛围。
三杯酒后,大家都敞开了肚皮,一口酒一口肉,话里行间都在讨论着来年的盼头。
饭后,他们决定今夜一起守岁。
趁着这酒劲安佩兰还决定今天干件大事,那就是洗澡!
“洗澡!终于可以洗澡了!”
“娘,我都觉得自己骨子里头都腌臭了。”
“可不呢,现在都闻着习惯了,也闻不着自己臭了!”
简氏和梁氏和白红棉当然是最开心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
于是一拍即合,白家兄弟负责给她们运雪,雪倒进锅里不一会就化成了水,热乎乎的冒着烟,他们还化了满满一桶冰水备着,然后才去了骆驼的窝棚里猫着。
安佩兰他们就在火炉前面垫了几块石头,铺上了草垫子,就这样洗了开。
女眷和孩子一起洗的,毕竟人多些能有些热乎气。
刚开始还有些羞涩,就是安佩兰也不习惯这种洗法,也太坦诚相待了,但是一个人一个人的洗真没那条件。
也是趁着那奶酒的后劲,洗着洗着竟也不觉得害羞了,互相给对方搓着后背上的黑黢黢的灰疙瘩。
还有那头发,都打了绺,互相帮忙拆了发髻。
她们的头发很长,因为没有水,平时痒得很了,就用沙子搓。
这会儿一拆开发髻,那沙子呼啦啦的往下掉,都互相嫌弃的开着玩笑。
也没有皂角,就用些草木灰混着盐水清洗的,倒也舒爽的很。
洗完了澡,安佩兰觉得自己轻了五斤的样子!真是轻快极了。
女眷在屋里头洗完后,白家兄弟就在骆驼的那个窝棚里头也洗了洗。现支了个火堆烧了一铁锅的热水,靠着烟筒,围着骆驼咬着牙倒也能受得了。
就是洗完后哆哆嗦嗦的回了被窝悟了好久才缓了过来。
安佩兰煮了些蒲公英根的水,里头加了好多胡椒逼着每个人都喝了一大碗才成。
都洗完了,给孩子们擦干了头发,拿出了裹着糖的核桃,一边吃,一边聊着天,一直到了下半夜。
孩子们没坚持住,便睡了。
睡前,简氏和梁氏,将那床铺都换了干净的,连着那隔帘的旧衣,都换了新绞的蓝色棉布。
然后将这两天赶出来的新衣都放在了枕头边。
安佩兰活了些面,也不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强硬的要求白家兄弟都下手,忙乱了一会后,便都上了手。
饺子馅还是就着现有的食材,萝卜加腊肉。
其实也不管好不好吃,反正北方的这顿饺子是不能少的。
安佩兰还找了十六个铜板洗了干净后一起包进了饺子里头。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便看着天边的第一缕晨光露头。
就起锅烧了热水,下饺子喽~
灰黄色的饺子一个个大着肚子浮了上来的时候,正好叫起孩子们。
白红棉叽叽喳喳的穿上了雪白的兔皮袄子,里面塞着棉花,内衬是那蓝色的棉布,露着点边边,正好裤子也是蓝布棉裤,搭配的倒有些后世服饰的利索。
白红棉高兴极了,虽然再没了那些绫罗绸缎的衣裙,但是总是干净的暖和的,脸上一丝嫌弃都没有,洋溢着笑脸。
白知远和白时泽也换上了最干净的衣衫披上了大氅,大氅带着宽大的帽子,一披上真是从头悟到脚了,这会正开心的和白红棉打着雪仗。
白季青和白长宇也换了一套已经洗不出底子的干净衣衫,套上了那里头铺着黄羊皮的新面靴子,真是舒服极了。
简氏和梁氏都将那黄羊皮的长马甲穿上了,里头穿着的是头前洗干净的一套棉袄。
安佩兰则是穿着简氏和梁氏合力给她做的一件袄子,也是蓝色的,因为他们当初只买的一匹蓝色棉布,所以现下他们家除了白色,灰色,就是蓝色了。
白色是因为当初走的时候正赶上白景渊的孝期,灰色是因为来时路上穿的那一身已经脏的根本洗不出底色来了,只有蓝色的棉布是最新做的。
许是昨儿都好好洗了澡,今日就算全家都裹着素净棉布,也个个透着股清爽利落的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