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佩兰的脑袋有些恍惚,眼神还没有对焦,耳边一个尖细的声音由远到近,渐渐清晰。
“……故而,削白景渊官籍,夺其阶品,终身不得还朝。其族长京白氏,贬往凉州为编户,若有违者,必罪无赦。布告天下,使咸知朕意,钦此。”
一片哭声中一个裹着半生风霜的声音带着悲切的颤栗响起。
“老臣,……遵旨”
安佩兰这时候的眼睛终于散去了白雾,渐渐对焦。
一个身穿唐宋时期的官服的身影背对着她,还有同样穿着官服配着长剑的人正在翻找着什么。
“这是……?”
“父亲!父亲!”
还没等安佩兰反应过来,身旁再次喧闹起来,右手边的一个白发老者往自己这边歪倒,四周全是穿唐宋时期的服饰的人七手八脚的伸过来将老者扶住。
可是老人已然是油尽枯竭之态,嘴角的鲜血顺着脖颈一直流到地面。
浑浊涣散的眼神看着安佩兰,一字一顿的说道:
“佩兰,这一世,终是对你不住。”
说完,老人的身子一沉,便毫无声息了。
“父亲!”
“爷爷!”
周围聚集的人群哭泣声抽咽声叫爷爷的,叫爹的,叫父亲的,男声女声!
“太吵了,实在是太吵了!”
安佩兰抱着脑袋,想把这些声音都甩出去!
这是梦!对,一定是梦!
“闭上眼睛,再醒来我就回去了!我废寝忘食的干了十年刚当上大区总经理!我不要穿越!!!”
———
安佩兰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脸死灰。
刚刚晕过去的时候,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一个架空的时代!类似我们的唐宋时期。
妇人名字和她一样,也叫安佩兰。
与这个白景渊是少年夫妻,相濡以沫,但是少年登高权重的时候却不停地纳妾纳妾。
两人在这个时间基本已经属于貌合神离的状态了!
可是这个老头竟然与人结党营私!还失败了!
老不死的提前得知了消息,将自己的小妾和小妾的孩子能放出去的全部都放出族谱,只剩下自己这个登了官籍的原配妇人和他生的两子一女无法放出族谱!只能和他一起被发配凉州!
更缺德的是,抄家的时候这鳖孙自己还给气急攻心死翘翘了!
留下了安佩兰这个刚刚五十的老妇人,带着俩已经成家的儿子,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还有两个小孙子!
老头子唯一好处就是给他们留下了七天的缓冲期。
圣上看在白景渊死了的份上特赦白家剩余的一家八口给老头过完头七后再流放凉州!
安佩兰本人一时气急攻心也噶了,自己这个替身正好稳居这具身体内了。
安佩兰不知道应该怎么骂才解气!千言万语汇集成了三个字
“你大爷!”
“娘!您醒了!”
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美妇听到动静后赶紧上前来,她的双眼已经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
她的身后,一个三岁稚童眼角含着泪珠伸着小手扑了过来。
“奶奶!你好点了吗?”
这是老大家的媳妇,叫简若烟和他俩的孩子,白知远。
安佩兰脑仁疼,可是她毕竟是从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大区总经理!千万条解决办法犹如词条一般筛过!但是在这个制度完善的封建王朝中也只有最后这条路可走!
那便是继续当这个安佩兰!然后被发配凉州!
安佩兰撇了撇嘴还是想不起其他的词语可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但又不甘心,于是加了个字:
“你大爷的!”
“奶奶,你说什么?谁大爷?”
白知远还小,正是不知忧愁的年纪,不知道自己奶奶到底在说些什么,便爬上塌贴在安佩兰的脸颊旁。
小孩子软乎乎的毛茸茸的头发在安佩兰的额头上蹭来蹭去,安佩兰那三十多年的女强人的内心也不自觉有些柔然起来。
“知远,别闹你祖母,快些下来。”
简若烟连忙把小孩架起来,搁到一旁。
“母亲,您要不要起来喝点什么,我吩咐……”
随后像是想起什么,眼神瞬间落寞了下去。
安佩兰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声:
“行了,简氏,你去把家中所有人都叫来,有些事我们要抓紧了!”
很快,白家现在所有人都聚在这间屋子中。
安佩兰倚靠着软榻看着眼前的众人。
首先安排的是白家所有在籍的奴役。
“方嬷嬷,你将白家所有的奴籍的身契都发放下去,放他们归家。”
站在安佩兰身边的一位几乎和她同龄的老人,正是从小便伺候原身的老仆人了。安佩兰与原身性格的差异绝对是瞒不过这位的,所以她必须也要找个由头一同放出去。
“是”
方嬷嬷将所有奴仆的身契都还给本人后,便回到安佩兰身边站着了。
现在屋子里只剩下白家人和她还有一个管家,这个管家就是方嬷嬷的丈夫。
这两人对于白家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两人的身契早就给了他们本人了,两人也不是奴籍,只是不舍白家,便在继续在白家做事罢了。
安佩兰叹了口气对着方嬷嬷和白管家说道:“你们也去收拾一下自己的物什,明日便回你们自己的小房子中,颐养天年去吧。”
方嬷嬷和白管家齐齐抬头,一脸惊恐,他们从没想到要离开,即使是流放,在他们的心中是必须的,自然而然的跟着要一起去的,他们本身就是白家人啊!
“老夫人!”两人的声音叠合在一起,但是安佩兰没有让他们说下去
抬手制止了接着说道:
“你们听我说,你们不能跟着去,你们还可以留下便一定要留下!且不说多你们两人去受苦实在没什么必要,就是说京城这里,我们是终要回来的,就是我回不来,季青他们回不来,我的孙儿们知远他们总要回来的。你们留下,知远他们回来便还能有人来帮衬他们”
“可是老夫人,您的身子……”
“方嬷嬷,我的身子是怎样,我自己清楚的,知远他们这一辈回来的时候,必须有人看着啊。”
白管家低头沉思片刻便明白了什么,再抬头眼神坚定,他郑重的说道:“老夫人,我们明白了,您放心,小少爷他们回来的时候,绝不会是孤身一人。”
安佩兰终于放心的笑了笑,抬手挥了挥说:
“你们下去准备吧。”
两人服了服身子便退了出去。
安佩兰看着这一家老小,感觉脑袋又有些疼了。
老大白季青夫人简若烟他们的儿子白知远一家三口站在左手边。
老二白长宇,他的夫人梁嫣然抱着他们刚满一岁的儿子白时泽,他们一家三口站在右手边。
床尾坐着的,是安佩兰的小女儿白红棉今年刚满12岁正哭唧唧的看着安佩兰。
一大家子身穿白衣孝服,满脸愁容。
真是好惨的一家子。
安佩兰现在心中的酸涩随着脑中的那些记忆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