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楼内的喧嚣如同一根根尖刺,狠狠扎在崇侯虎的心上。震耳欲聋的喝彩声浪,此起彼伏的“姜世子……神射无双”、“东伯侯……富甲天下”、“唯此等人物方配我们太姒公主”的议论,像无形的巴掌,一下一下扇在他脸上。他高大的身躯僵立在角落的阴影里,紧握的双拳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那双阴鸷的眸子死死盯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姜桓楚,对方那优雅从容的笑容、挥金如土的做派,无一不刺痛着他的神经。
家世? 东伯侯坐拥盐海金矿,富可敌国;他北崇地处苦寒,虽有精兵,却囊中羞涩。为此不得不时常仰仗于西伯侯季历。如今,西伯侯已亡,对他的父亲无疑是唇亡齿寒。更何况他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儿子。至于相貌? 姜桓楚天神之姿,风仪无双;他虽高大威猛,却因这些年的征战风霜,眉宇间不免多了几分戾气。而能力? 对方箭术通神,文采风流;他除了战场厮杀,胸中并无多少锦绣。哪怕是京城贵胄女子只怕也会嫌弃他一介草莽吧!
巨大的挫败感和嫉妒如同毒藤,疯狂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开始蔓延。难道……他真的注定配不上太姒?难道母亲的期望和父亲的警告,终究是一场空?崇侯虎的眼前出现战场上那些如同草芥的兵士们冰冷的尸体。继承不了北伯侯之位,他的命运也一样是”草革裹尸“。
就在这沮丧的深渊里,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在他脑海中幽幽响起——
朝歌旧宅,年少的崇侯虎垂头丧气地站在母亲病榻前,脸上带着被太姒冷淡拒绝后的失落与茫然。“娘亲……我是不是……本就配不上太姒公主?” 他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敏感和自卑,“她看我的眼神,像看路边的石头……”
病榻上形容枯槁的妇人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枯瘦如柴的手像鹰爪般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皮肉,声音嘶哑而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胡说!我的虎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配得上世间最好的女子!” 她急促地喘息着,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你只是……方法不对!那些高门贵女……咳咳……她们的心啊,最是柔软!她们都喜欢……喜欢那种能为她们‘舍命’的男人!你要用这一点……打动她!”
崇侯虎一愣,困惑地皱眉:“舍命?若命都没了,还怎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我还是不要算了吧!” 他本能地觉得这代价太大,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蠢货!” 崇母气得一阵猛咳,蜡黄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红晕,厉声训斥道:“男儿岂可庸庸碌碌过一生?!谁叫你真的舍命了?!所谓‘舍命相救’……是让你创造机会!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懂吗?!当然,能救则救,事成之后好处无穷!若是不能救……或是风险太大……” 她眼中闪过冰冷的、毫无母性光辉的算计,“岂可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记住!你的命,是用来换取更高贵的东西的!不是用来白白浪费的!”
“创造机会……英雄救美……” 崇侯虎咀嚼着母亲临终前这充满功利和冷酷的“教诲”,眼中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但那火焰不再纯粹,而是混合着怨毒、不甘和一种扭曲的疯狂。对!他不能放弃!他需要机会!一个能在太姒面前,彻底压过姜桓楚、展现他的“价值”的机会!哪怕……这机会需要精心策划!
与此同时,正在享受万众追捧的姜桓楚,被一名心腹悄然靠近,附耳低语了几句。他那双熔金般的眼眸瞬间眯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闪过。
“三个男人?顶层?” 他心中冷哼。风雨楼的顶层,连他这个包下整座楼的金主都被告知是“禁地”,不得擅入。什么人能上去?还安然离开了?这风雨楼……或者说这风雨楼真正的主人太姒公主,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尤其在这个敏感时刻!她见的到底是谁?
“不行!本世子一定得上去瞧瞧!太姒一定在那里。”
一股被蒙蔽、被轻视的不悦涌上心头,同时也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和掌控欲。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熔金流转,计上心来。
“呃……好酒!真是好酒!” 姜桓楚忽然身形一晃,一手扶额,一手看似随意地推开身边搀扶的侍从,声音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醉意朦胧,“此等琼浆玉液……本世子……呃……有些上头了……需寻个清静处……醒醒酒去……” 他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却目标明确地朝着通往更高楼层的楼梯口走去,无视了侍从的劝阻。
“世子!世子留步!上面是……”风雨楼的伙计,一见姜桓楚过来,连忙拦截道:“世子殿下!这里是禁地。不接待任何客人的。”
“禁地?什么禁地?“姜桓楚故意喷了一口酒气。”呵呵!本殿下还最喜欢闯禁地啰!”
“殿下不可啊!”
“滚开!本世子花了钱……现在,这整座楼都是我的……何处去不得?!” 他借着“酒劲”,蛮横地推开阻拦者,玄色大氅翻飞,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硬生生闯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