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的办公室里,冷白的光线从嵌在墙面的光屏中漫出,将秦舒菡纤瘦的身影切割得棱角分明。
她早已被博士的通讯召回,此刻正端坐在金属座椅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落在前方悬浮的全息屏幕上。
——瑰楼顶层的光影清晰流转,那三人对峙抉择的画面,像一把无形的钩子,攥着她的呼吸。
“博士,你知道的,这些都动摇不了我。”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半分波澜,可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节却早已因用力而泛白,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泄露了那份刻意压抑的波澜。
袖口垂下的银质链扣随着细微的颤抖,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而紧绷的光。
博士坐在她对面的转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是在慢条斯理地丈量人心的底线,又像是在欣赏猎物落入陷阱前的挣扎。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掠过屏幕上三人最终敲定抉择的身影时,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那抹笑意极淡,却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更藏着深不见底的算计。
——仿佛眼前的一切,甚至秦舒菡的反应,都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抵在下巴处,姿态慵懒,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penplope,”
他开口,声音低沉如古铜钟,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更藏着一丝循循善诱的蛊惑,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世上所有人都靠不住。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从你第一次触碰核心算法,指尖颤抖着写出第一行代码开始,我就知道你有惊世天赋,但也最容易被无用的情感牵绊。
——这种东西,就像埋在你心底的炸弹,随时会将你,连同我们所有的计划,一并炸得粉身碎骨。”
秦舒菡眼睑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如同蝶翼轻颤,堪堪遮住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有挣扎,有不甘,更有被戳中痛点后的狼狈。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再抬眼时,眼底已恢复了惯常的清冷,如同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
“博士,你有话直说吧。”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更多的是一种早已既定的决绝,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
“不用一遍一遍地告诉我,别人不可信任这种事情——我比谁都清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说罢,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掌心的血痕清晰可见,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衣袖下,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你明白就好。”
博士指尖在控制面板上轻敲,泛着冷蓝光芒的显示屏骤然暗下,将他眼底未明的深意藏进阴影里。
金属外壳的仪器还在低低嗡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电子元件混合的清冷气息。
“接下来,由Alexander跟你一起搭档,我希望能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秦舒菡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墨色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转瞬便被沉静覆盖。
“好的,博士。”
她的回应清晰而恭谨,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应答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指令。
“哦,对了,penplope。”
博士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转身推门的秦舒菡。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像是在把玩一个有趣的秘密,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秘密是什么吗?”
“他们能听见你的心声。”
博士慢条斯理地补充,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琉璃上,清脆却带着寒意,
“所以,你在他们面前,从来都一览无余。”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秦舒菡心头炸开。
秦舒菡的脚步猛地顿住,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只是微微侧过脸,长发滑落肩头,遮住了大半神情。
“什么!”
她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尾音微颤,
“你的意思是……”
她垂眸望着地面光洁的瓷砖,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指尖的凉意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原来那些莫名的审视与试探,并非错觉。
但她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只是呼吸微微滞涩了一瞬。
“所以,penplope,”
博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想,你应该明白,你可能需要多研究一个方向了。去吧,去找Alexander。”
“好。”
秦舒菡只应了一个字,声音微哑,却依旧保持着平稳。
她不再停留,转身时宽大的实验服下摆带起一阵风,脚步较来时明显加快,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唯有尽快离开这片压抑的空间,才能稍稍平复心头的惊涛骇浪。
走廊里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转角处骤然断裂,消失无踪。
金属门轴转动的轻响划破实验室的静谧,正对着电脑屏幕敲击代码的Alexander猛地抬头。
日光灯管在他浅金色的发梢投下细碎光斑,那双湛蓝的眼眸瞬间亮起,像是捕捉到目标的雷达,他立刻起身,椅脚在光滑的地板上划出轻微的摩擦声,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雀跃:
“亲爱的penelope,我们又见面了!听博士说,我们即将成为partners,真是我的荣幸。”
门口的女人身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长发利落地挽成低马尾,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秦舒菡抬手摘下沾染着些许凉意的蓝牙耳机,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耳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嫌恶,开口时声音清冷得像刚从冰窖里取出,不带半分温度:
“别恶心我,好好说话。”
她目光扫过实验室里错落的仪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公文包的金属搭扣,周身散发的疏离气场与Alexander的热切形成鲜明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