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刚过卯时,金銮殿的铜炉已燃上西域进贡的暖香,袅袅青烟绕着殿顶盘龙藻井,将满殿寒气驱散大半。
秦舒菡跟着皇后立于东侧偏殿,隔着描金屏风,能听见殿外太监唱喏——各部大臣捧着封好的贺帖,按品级依次入殿。
她拢了拢狐裘领口,指尖还留着汤婆子余温,目光却不自觉飘向皇子队列的方向。
二皇子玄色锦袍的身影就立在大皇子身侧,正低头与太傅低声说着什么,鬓边似乎还沾着晨起未拂尽的雪粒。
辰时整,明黄御驾自内殿移出,皇上扶着太监的手落座龙椅,目光扫过殿下众人,朗声道:
“今岁雪丰,兆丰年之象,诸位同朕守岁迎新,皆是家国之幸。”
他抬手示意,身后太监捧着鎏金托盘上前,盘中朱红封套码得整齐,
“朕亲手写了吉语,今日与诸位互换祝福,盼新岁顺遂,君臣同心。”
话音落,大臣们躬身谢恩,按序接封。
秦舒菡随皇后移步殿中,刚接过太监递来的封套,指尖便触到内里硬物。
拆开一看,除了皇上亲笔“岁岁无忧”四字,竟夹着枚暖玉坠,触手温凉,正是皇上给她的新年礼物。
“舒菡既得父皇吉语,不如说说新岁心愿?”
皇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温和。
秦舒菡敛衽行礼,声音清亮:
“儿臣惟愿父皇龙体安康,家国太平,也盼三位哥哥此去安原一路顺遂,冬日里莫忘了添衣。”
这话刚落,二皇子便转过身,玄色锦袍扫过阶下薄雪,眼底带着浅笑意:
“舒菡放心,安原虽寒,有你先前备下的暖炉,定不会冻着。”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封贺帖递来,封面上是他手书的“冬安”二字,
“这是给你的,待开春我归京,再带你去城外桃林。”
秦舒菡接过贺帖,指尖还未收起,大皇子便笑着上前,绯红蟒袍拂过地面,语气带着几分爽朗:
“舒菡与二弟这份心意,倒让朕想起往年春日,咱们一同在御花园赏桃的光景。”
他将手中封好的贺帖递来,封皮上“政通人和”四字笔力遒劲,
“太傅方才还与我夸赞二弟的治灾之策,此去安原定能早日平定雪患,我这贺帖,既祝二弟差事顺遂,也盼舒菡新岁少些烦忧,多享喜乐。”
秦舒菡接过大皇子的贺帖,指尖叠着两封暖意,正想道谢,却见皇上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殿中众人:
“三位皇子后日便启程,今日借着元日的福气,朕也盼你们此去安原,既能解百姓之忧,也能保重自身。”
他将二皇子递上的贺帖传给身边近臣,
“诸位也不必拘礼,今日便将贺帖互换,让这新年的顺遂,传到每个人身边。”
一时间,金銮殿内的脚步声、交谈声渐渐热闹起来,绯红的封套在大臣与皇子间传递,暖香裹着墨香,连殿外未化的残雪,都似被这暖意烘得柔和了几分。
秦舒菡将自己提前写好的“春安”二字贺帖递给太傅,又接过户部尚书递来的墨宝,目光落在纸上“风调雨顺”四字时,忍不住抬眼望向大皇子。
他正与兵部尚书低声商议安原的粮草调度,玄色身影立在晨光里,侧脸透着沉稳。
她攥紧怀中的暖玉坠,心里清明:
后日虽要送他们远行,可等檐角的残雪化尽,春风吹开桃林时,这玄色锦袍的身影,定会如期归来。
晨霜还凝在城楼上的兽首瓦当,寅时的天依旧沉得像泼了浓墨,只有城门口两盏气死风灯燃着暖黄的光,将地上的薄雪映得泛着细碎的亮。
秦舒菡拢紧了身上的紫貂斗篷,指尖攥着的锦盒里裹着三枚暖玉——是她之前让慕熙瑜寻来的,安原苦寒,想着能替三位皇子挡些寒气。
身后的马车里堆着备好的棉絮与伤药,车轮碾过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忽闻远处马蹄声伴着銮铃轻响,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明黄的御驾在侍卫护送下缓缓而来。
皇上掀开车帘,身着暗纹龙袍,目光扫过三位皇子,声音沉而温和:
“朕来送你们一程。”
大皇子、二皇子与三皇子连忙上前躬身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抬手示意他们起身,目光先落在身着银白锦甲的大皇子身上:
“老大统管粮草,安原地冻,车马难行,务必清点好每一批物资,既要保证兵士与百姓不受冻饿,也莫要让粮草白白损耗。”
大皇子沉声应道:
“儿臣遵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皇上又看向二皇子,目光里多了几分期许:
“老二主理灾情,安原百姓遭雪患所困,你既要抓紧时间疏通道路、修缮房屋,也要体恤下属,莫要因急功而累坏身子。
遇事多与老大、老三商议,三人同心,方能解安原之难。”
二皇子握着腰间佩剑,躬身回禀: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与兄长、三弟共渡难关,早日平定雪灾。”
最后,皇上的目光落在面带少年气的三皇子身上,语气稍缓:
“老三虽初次离京办差,但也需尽心协助两位兄长,多走多看多听,既要学治事之法,也要懂百姓之苦,莫要辜负了这次历练的机会。”
三皇子挺直脊背,声音清亮:
“儿臣明白,定当全力以赴,不给父皇与兄长们添麻烦。”
皇上点点头,目光扫过城门外的官道,又补充道:
“安原虽远,但京中之事朕会妥善安排,你们无需挂心。待开春雪化,朕等着你们带着捷报归来。”
这时,秦舒菡走上前,将锦盒递到三位皇子面前:
“三位哥哥,这是我连夜备好的暖玉,安原寒冷,愿能替你们添些暖意。”
大皇子接过暖玉系在腰间,笑着道:
“还是舒菡细心。”
二皇子与三皇子也各自接过,指尖触到暖玉的温凉,眼底都添了几分暖意。
远处随行兵士已整装待发,大皇子抬手看了看天色:
“父皇,时辰不早了,儿臣等该启程了。”
皇上颔首,挥了挥手:“去吧,一路保重。”
三位皇子翻身上马,银白、玄色与宝蓝的身影在灯光下格外分明。
二皇子勒住马缰,最后回头看了眼秦舒菡,又望向御驾方向,声音裹在寒风里却格外清晰:
“父皇,舒菡,儿臣等定早日归来!”
马蹄声渐远,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
秦舒菡站在城门口,看着御驾缓缓离去的方向,又望向远方晨雾弥漫的官道,心里满是期盼。
她知道,等城楼上的霜花化尽,枝头冒出新绿时,这三道身影,定会带着春风与捷报,如期回到宫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