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泽的夜晚像被打翻了星子罐,无数萤火虫带着淡绿色的光,在泽畔的草丛间飞舞,连空气里都飘着荧光的碎屑,落在衣襟上,能亮上小半会儿。
“它们是‘心愿萤’。”泽畔的老守泽人递来个镂空的竹笼,笼壁上刻着细密的星纹,“把心愿说给萤火虫听,它们会带着光飞,飞过的地方就会长出‘缘草’,等草结籽,心愿就会传到想去的地方。”
守穗往竹笼里放了片光叶草的花瓣,刚说出“愿寂星谷的花开满四季”,就有只最大的萤火虫飞进笼里,翅膀上的光突然变亮,竟映出光叶草开花的虚影。
“它记住了。”老守泽人笑着说,“这萤虫去过寂星谷,认得那花的气息。”
泽畔的“缘草”长得像串小小的灯笼,草籽里裹着荧光,风一吹就簌簌作响。阿紫摘下颗草籽,放在手心,籽壳裂开,飞出只迷你萤火虫,翅膀上写着行小字:“想看看万藤台的总穗”——是流萤泽的孩子写下的心愿。
“每年都有无数萤虫带着心愿飞出去,”老守泽人望着漫天流萤,“有的落在了灰砾星的麦田里,有的停在了浮星泽的映星池边,去年还有只萤虫回来,说在繁星系的光叶草上,看到了‘共享’的心愿结了籽。”
声纹藤的新芽突然朝着泽心生长,藤须钻进水里,竟引出更多萤火虫——它们藏在水草间,翅膀上的光组成了幅模糊的星图,正是星途网的轮廓,只是在幽星带的位置,缺了块小小的角。
“是巡星号的萤虫!”银纹突然认出,其中几只萤火虫的翅膀上,还沾着碎光海的星尘,“它们当年跟着巡星号的船员来过这里,把未完成的心愿藏在了泽底!”
守穗让老守泽人取来“聚萤灯”——一盏用千年泽木做的灯,灯芯是用缘草的根茎编的。当灯被点亮,泽底的萤火虫纷纷飞拢过来,翅膀上的光渐渐拼成完整的星图,幽星带空缺的角落,赫然映着“流萤泽”三个字。
“原来巡星号想请我们帮忙,把幽星带的缘丝连起来。”守穗望着星图,恍然大悟,“它们当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就把心愿藏在了这里,等星途网的人来发现。”
老守泽人将一捧缘草籽交给守穗:“这是‘续缘籽’,混着萤火虫的光种下,能顺着巡星号的旧航线生长,直接连到幽星带的星轨锚。”
夜里,泽畔燃起了篝火,流萤泽的孩子们围着篝火唱歌,歌词里混着各族的语言——有灰砾星的麦语,有寂星谷的石音,还有繁星系的能量律动。唱到尽兴时,孩子们解开竹笼,无数萤火虫带着心愿飞上天,像把整片星空都抬到了眼前。
守穗看着一只萤火虫飞过自己肩头,翅膀上的光映出“愿万藤台的总穗永不枯萎”,忽然觉得,所谓“心愿”,从不是孤单的念想,是当你把它说给风听、交给萤虫带往远方时,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会在某天接住这缕光,帮你把它种进土里。
离开前,老守泽人往竹笼里塞了把“引萤草”:“带着它,无论在哪遇到迷路的萤虫,点燃草叶,它们就会为你指引方向——就像当年巡星号的船员,靠这草找到了流萤泽。”
星舰升空时,流萤泽的萤火虫组成了条绿色的光带,一直延伸到星轨的方向,像在为他们引路。银纹的星图上,流萤泽与幽星带之间,新的缘丝正顺着萤虫的光生长,藤须上结着带荧光的草籽。
“下一站去幽星带。”守穗望着竹笼里那只带着巡星号心愿的萤火虫,“该让这迟到的心愿,落地生根了。”
阿紫摸着掌心的迷你萤火虫,它翅膀上的“想看总穗”四个字,正与万藤台的方向呼应。他知道,当缘草在幽星带结籽时,流萤泽的孩子会收到萤虫带回的消息——总穗长得很高,藤上挂满了各族的信物,其中就有流萤泽的荧光草籽。
流萤泽的光带在身后渐渐淡去,却在星途网的缘丝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绿。守穗忽然想起老守泽人的话:“心愿就像萤火虫的光,单看很弱,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整条路。”
竹笼里的萤火虫轻轻扇动翅膀,像在应和。看来这趟旅程,又会多许多闪烁的光点,缀在缘丝上,像串不会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