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上的万念穗日夜流转,万心珠的光渐渐渗透进记川藤与异界银藤的每一寸脉络。藤身随之泛起温润的光泽,老干上的裂纹里钻出了新的芽,嫩芽缠着细小的穗丝,像无数个正在萌发的“新故事”。
守穗的发丝已与月藤丝相融,银白色的丝绦垂落在同心结上,与万念穗的念光交织成一片流动的网。她每日都会抚摸藤身的新痕——那些是两界生灵共同刻下的“纪年”:哪年合流碑立成,哪年通界桥架通,哪年隔心域的星尘化了光,每个痕迹旁都系着一串对应的穗子,像一本摊开的活页书。
“这藤在写‘通史’呢。”一位异界老者的光体拂过藤身,声纳穗里传出悠长的叹息,“从阿禾的木牌到万念穗,千万年的事,都刻在这纹路里了。”
这日,藤身最古老的一段突然亮起微光,那里刻着天衍山最初的坐标。守穗凑近细看,微光中竟浮出阿禾的虚影,她正蹲在暖根草旁,指尖在泥土里划出“藤生”二字,字迹与此刻藤身的纹路完美重合。
“是阿禾的‘预言’。”守穗轻声道,月藤丝在虚影旁绕出个结,“她说藤会生,果然生了千万里;她说穗会连,果然连了千万心。”
虚影中的阿禾仿佛听见了,抬头对她笑了笑,指尖往虚空一点,藤身便顺着那方向抽出新的主脉,往一片从未有过藤影的“鸿蒙境”伸去。鸿蒙境的星尘是混沌的灰,却在藤尖触碰的瞬间,泛起了淡淡的绿,像被点亮的第一缕生机。
各族生灵纷纷往鸿蒙境送去“启穗”:凡界的用头年新棉,取“生生不息”之意;异界的嵌着初升星核,盼“光脉永续”;隔心域的裹着忆暖穗的花粉,愿“温柔不灭”。守穗将这些启穗编在一起,系在新藤的芽尖,藤身立刻加速生长,鸿蒙境的混沌灰中,渐渐浮现出清晰的星轨。
这年的“启元穗会”,在鸿蒙境的新藤下举办。没有固定的场地,没有繁复的仪式,两界生灵围坐在新抽的藤叶旁,用鸿蒙境的混沌灰混合星光,编出最朴素的穗子。孩童的穗子歪歪扭扭,却系着颗饱满的希望;老者的穗子布满岁月痕,却缠着根坚韧的念。
守穗将一串“承前穗”挂在新藤的主脉上——穗子用历代编穗人的遗物混编:阿禾的槐叶、砚生的剑穗残丝、异界先祖的光丝碎片……穗尾坠着块小小的藤根玉仿品,里面映着天衍山到鸿蒙境的全图。
“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守穗望着围坐的生灵,月藤丝与每个人的穗子轻轻相触,“阿禾种藤时,没想过藤会到鸿蒙境;我们编穗时,也不必想千万年后的事,只要把眼下这串编好,把心里这念传下去,藤自然会生,穗自然会语。”
异界使者的光体晃了晃,用念光在半空写出“未央”二字。凡界的老织娘接道:“是嘞,日子没个头,穗子没个尾,这才叫日子。”
夜里,鸿蒙境的新藤开出了第一朵花,花瓣是混沌灰与星光白的渐变色,花心嵌着颗小小的万心珠仿品,映着所有生灵的笑脸。守穗躺在花下,听着记川藤的呼吸与鸿蒙境的星尘共鸣,像一首没有终章的歌谣。
她突然明白,所谓“不息”,从不是强行的延续,是藤愿意往未知处扎根的本能,是生灵愿意为“下一串穗子”弯腰的自然;所谓“未央”,也不是刻意的拉长,是故事里总留着“未完待续”的空白,是每个时代都能在藤纹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笑着写下新的一笔。
而那串承前穗,正随着新藤的生长,往鸿蒙境的更深处飘去。万心珠仿品里的全图,正一点点添上新的痕迹,像在对所有生灵说:
藤会一直生,穿过鸿蒙境,去往更辽阔的未知;穗会一直语,从阿禾的木牌,说到千万年后的新篇。我们的故事,没有终点,只有“正在发生”——
发生在孩童编穗时的认真里,发生在老者抚摸藤痕的温柔里,发生在每个“今天”,对“明天”的那句:“我们接着来。”
新的藤芽从鸿蒙境的混沌灰中钻出,芽尖缠着半片承前穗的槐叶,在星光下轻轻颤动,像在说:“我来了,该我了。”
而远处,天衍山最初的那株暖根草,此刻正迎着新升的星子,舒展着叶片,与鸿蒙境的新藤,遥遥相望,绿意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