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带着暖意掠过天衍山,剑心碑上的积雪开始成片滑落,露出底下纠缠的藤蔓与剑穗。阿禾举着木铲清理碑前的雪堆,铲尖碰着块硬物,扒开雪一看,是颗冻在冰里的星音石,石上“归”字的纹路已被雪水浸得愈发清晰——是去年商队留下的“冬安穗”坠子,不知何时滚落到了这里。
“它在等春天呢。”她把冰石捧在手心,体温慢慢融化冰层,石面的光映在脸上,像落了片碎阳。
砚生正将各宗门的剑穗从雪堆里刨出来,抖落的雪沫沾在穗子上,遇暖化成水珠,顺着丝线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映出老槐树抽出的新绿。“镜湖派的‘映湖穗’冻得硬邦邦的,”他笑着解开穗尾的荷叶,“等晒透了,还能听见湖风的声音。”
槐姑娘从剑庐取出那半卷《九霄剑诀》,真迹上的凝灵草叶在春风里舒展,竟与窗外新抽的草芽纹路重合。她往谱册里夹进片刚摘的槐叶:“该给各宗门写春信了,告诉他们,天衍山的藤醒了,就等他们的穗子来搭伴。”
信笺是用暖根草纤维做的,透着淡淡的绿,上面画着剑心碑的新貌:藤蔓爬满碑身,穗子垂落如帘,最顶端的“合流穗”缠着根新抽的嫩芽,旁注“藤已备好,只待穗来”。阿禾在每张信笺上都拓了个小小的藤叶印,像给远方的朋友盖了个春天的邮戳。
雨水节气那天,山涧的冰彻底化开,溪水带着融雪的清冽,把“春约穗”的碎屑冲向远方。阿禾蹲在溪边,看见去年埋下的“承诺果”种子已破土而出,幼苗的卷须缠着片流云宗的宝石穗碎片,像在贪婪地汲取着远方的气息。
“它们在认亲呢。”她笑着用树枝给幼苗搭了个小支架,“等长壮了,就能顺着藤,摸到流云宗的宝石光。”
砚生带着弟子们检修藤架,发现那坛“合流酒”的藤蔓已爬过老槐树的枝桠,将“守岁穗”与新抽的槐叶缠在一起,细小的花苞鼓胀着,像藏了满树的春天。他取下坛塞,酒香混着草木的清气漫开,引得蜂蝶绕着藤蔓飞,像在为即将到来的花期喝彩。
“这酒该换个新坛了,”槐姑娘望着爬满藤蔓的旧坛,“把新采的槐花瓣装进去,酿一坛‘藤语酒’,等夏天各宗门的朋友来了,就着穗影喝。”
风穿过渐绿的藤叶,带着融雪的潮润、花苞的甜、信笺的草木香,向各宗门的方向飘去。阿禾数着藤架上的新芽,发现每个芽尖都朝着不同的方向——有的指向漠北的雪原,有的朝着镜湖的涟漪,有的对着西域的沙漠,像无数只小手,在向远方招手。
她知道,新的旅程已在藤蔓的舒展中悄然开启。所谓春天,从不是简单的花开草长,是让冻住的约定解冻,让藏起的牵挂舒展,让每串旧穗都能牵着新藤,每颗种子都能带着远方的印记,在天衍山的土里,长出更辽阔的连接。
而天衍山的风,会带着这些新生的期盼,顺着溪水,顺着藤蔓,顺着信笺的轨迹,告诉每个等待的人:
“快来吧,这里的藤已爬满山路,就等你们的穗子,来系上一个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