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八年的秋潮漫过回音湾的沙滩时,忆浪石上的合星树已枝繁叶茂。虹色的树干缠着银蓝的藤蔓,藤蔓上的花苞会随潮汐开合,涨潮时吐出人间的《星麦谣》,退潮时溢出星云的《星子歌》,引得归墟城的渔人都把船停在湾口,说听着歌撒网,渔获都比往常多三成。
“这树成了湾里的‘潮音钟’,”石三提着桶碑鸣酿来浇树,酒液刚触树根,合星树突然剧烈摇晃,忆浪石的礁石群跟着轰鸣,竟将去年幼鸟们的啾鸣、阿璃的琴音、星音族的歌声都翻了出来,像场热闹的旧时光重播,“连去年的热闹都记着呢!”
阿禾的光鱼总爱钻进合星树的树洞,树洞内壁结着层虹色的晶膜,膜上流动的星纹,正是《浪谱谣》的完整曲谱。光鱼用翅尖划过晶膜,膜上就浮现出对应的画面:划过“幼鸟俯冲”段,就映出小家伙们在湾面追浪花的模样;划过“琴音交织”段,就显出阿璃与星音族合奏的暖景。
“这是‘浪忆晶’,”风长老抚着晶膜,《星轨志》的新页上正拓印着膜上的星纹,“树把所有听过的声音都刻成了画,以后就算忘了,摸一摸晶膜就能全想起来。”
星音族的星人带着幼鸟来赴秋约时,合星树正唱到《跨星宴》的片段。成年星人的尾羽扫过浪涛,浪花立刻托起串星子果,果壳碰撞的声响正好合上树的节拍;幼鸟们则叼来星音谷的“回声草”,草叶沾着湾水,竟能模仿合星树的调子,像群小小的复读机。
“要给树结‘盟果’,”为首的星人指着树顶的空枝,“用回声草的汁混着碑鸣酿,涂在枝丫上,就能长出刻着虹羽盟徽的果子,果子落地,就能在新的地方长出会唱《浪谱谣》的树。”
盟果的培育仪式在月圆夜举行。我们将回声草汁与碑鸣酿调成虹色的液浆,阿璃弹着《盟果谣》,星音族的星人用尾羽蘸着液浆,往合星树的枝丫上画盟徽。液浆刚落,枝丫就“噼啪”作响,冒出串花苞,花苞里隐约能看见虹色的果纹。
“这果子熟了,得送一半去听星涧,”石三望着花苞笑,“让那里的鸣藤也学学《浪谱谣》,以后涧水的声儿,就能顺着星轨传到回音湾。”
风长老的《星轨志》上,新添了幅“歌树盟图”。图中,回音湾的合星树与听星涧的鸣藤、碎星岛的歌树、星音谷的星子树被条虹色的星轨连在一起,轨上飘着无数盟果的虚影,像串流动的契约。
“这叫‘歌树盟’,”他在图旁写,“树与树相和,声与声相通,从此两界的歌,再无山海能挡。”
三日后的清晨,盟果成熟落地,果皮裂开,露出里面的种子——每颗种子都嵌着小小的虹羽盟徽,遇浪涛就发出《浪谱谣》的片段。我们将种子分成数份:一份留给回音湾的合星树当“子嗣”,一份托星轨邮差送往听星涧,还有一份由幼鸟衔回星音谷,种在星子树旁。
送种子去听星涧的星晶船出发时,合星树突然唱起了《送别谣》,浪涛跟着应和,将歌声送了很远。船帆上的星轨纹与歌声共鸣,竟在海面投出条虹色的航迹,航迹尽头,听星涧的鸣藤已在风中摇曳,像在等候新的伙伴。
我望着树顶摇曳的新花苞,听着浪涛里藏不尽的旧歌与新声,突然明白,所谓盟约,从不是冰冷的誓言,是像这合星树一样,用年轮记着相聚,用花果延续约定,让所有的温暖与共鸣,都能在时光里生根发芽,代代相传。
而下一颗在听星涧破土的盟果种子,已在星晶船的货舱里,带着回音湾的浪声与虹羽盟的暖意,悄悄等待着扎根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