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
开封城南的演武场上杀声震天,三万新军正在进行操演。突然一骑绝尘而来,马上骑士高举金牌:“圣旨到——张世杰接旨!”
校场顿时肃静。张世杰单膝跪地,眼角余光扫过宣旨太监——不是王承恩,而是个面生的中年太监,眉宇间透着精干。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闻卿整军经武,心甚慰之。特遣司礼监高起潜犒赏三军,赐金千两,绢百匹。钦此——”
“臣,谢主隆恩。”张世杰叩首接旨,心中警铃大作。高起潜是崇祯潜邸旧人,素以精明着称,这个时候来劳军,绝不只是送赏银这么简单。
高起潜笑眯眯地扶起张世杰:“张大人请起。皇爷日日念叨,说张卿是他肱骨之臣啊。”他目光扫过校场上军容整肃的新军,赞叹道:“好一支雄师!不知现有员额几何?”
张世杰神色不变:“实额五万三千,都在兵部册上。”
“哦?”高起潜意味深长地笑了,“咱家来时路过洛阳,见那里也在练兵,怕不下一万之数?看来张大人麾下,远不止五万啊。”
空气瞬间凝滞。李定国握紧了刀柄,刘文秀额头见汗。
张世杰却坦然道:“公公明鉴,那些是各卫所汰换下来的老兵,暂时集中整训。若公公不信,可随时查阅名册。”
高起潜哈哈一笑:“张大人说笑了,咱家岂有不信之理?”
但所有人都知道,试探开始了。
当夜,经略府设宴为高起潜接风。
酒过三巡,高起潜突然放下酒杯:“张大人,咱家出京前,皇爷特意交代,要看看中原新政的成效。不知明日可否安排?”
张世杰举杯的手微微一顿:“公公想从哪里看起?”
“都说张大人治下吏治清明,”高起潜目光闪烁,“咱家想看看...讼狱。”
满座皆惊。谁不知道经略府最近处置了大批贪官,其中不少是东林党人。高起潜这是要直击要害!
刘文秀急忙起身:“高公公,近日并无大案...”
“没有大案,小案也行。”高起潜打断他,“就当是...体察民情。”
张世杰放下酒杯,淡然道:“既然公公有此雅兴,明日便请观摩开封府审案。”
待宴席散后,刘文秀急道:“大人!明日要审的可是陈裕德贪墨案!他是曹化淳的人,更是钱谦益的姻亲!”
“我知道。”张世杰目光深邃,“高起潜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李定国皱眉:“那要不要暂缓审理?”
“不,照常审理。”张世杰嘴角勾起冷笑,“不仅要审,还要公开审理。让高公公好好看看,经略府是如何秉公执法的!”
当夜,开封府大牢。
陈裕德抓着牢门嘶喊:“我要见高公公!我有机密禀报!”
阴影中,赵铁柱冷冷道:“陈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吧。你贪墨赈灾粮的证据确凿,谁也救不了你。”
“你懂什么!”陈裕德面目扭曲,“我手里有张世杰私铸火炮、擅发银票的证据!只要面圣...”
话音未落,一枚毒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他的后颈。
赵铁柱扶住瘫软的陈裕德,对暗处点头:“处理干净。”
有些秘密,永远不能传到京城。
次日清晨,开封府衙外人山人海。
高起潜坐在旁听席上,看着刘文秀升堂问案。第一个案子就是轰动全城的德盛钱庄挤兑风波。
“带人犯!”
十几个钱庄掌柜被押上堂,个个面如死灰。刘文秀惊堂木一拍:“德盛钱庄滥发银票,导致百姓血本无归,你等可知罪?”
为首掌柜大喊:“冤枉啊!是经略府强令我们认购债券,才导致周转不灵...”
高起潜眼中精光一闪,仔细聆听。
刘文秀不慌不忙:“呈证据。”
书记官抬出几大箱账册:“经查,德盛钱庄三年前就已亏空,靠借新还旧维持。认购债券不过十万两,而其亏空已达八十万两!”
他又取出一叠借据:“这些是陈裕德以钱庄名义向经略府借贷的凭据,总计五十万两,全部用于挥霍!”
证据确凿,人犯哑口无言。
高起潜突然开口:“刘大人,咱家多嘴问一句,经略府为何要借钱给钱庄?”
刘文秀从容应答:“回公公,当时为稳定市面,不得已而为之。所有借贷均有抵押,如今已追回大半。”
他取出一本册子:“这是追缴清单,请公公过目。”
高起潜细细翻阅,果然每一笔都有详细记录。他心中暗惊:这张世杰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接下来的几个案子,都是经略府查处贪官、平反冤狱的案例。每桩案子证据链完整,判罚得当,连高起潜都挑不出毛病。
退堂后,高起潜感叹:“张大人治下,果然吏治清明。”
张世杰谦逊道:“都是皇上圣明。”
但二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戏的开场。
午后,高起潜提出要参观匠作坊。
走进戒备森严的作坊,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数百工匠正在忙碌,新式火铳流水般生产出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火药的气味。
“这是...”高起潜抚摸着刚下线的燧发枪,神色复杂。
汤若望介绍:“这是改良版神机铳,射速比火绳枪快一倍。”
高起潜突然问:“月产多少?”
汤若望看向张世杰,见后者微微点头,才答道:“三千支。”
这个数字让高起潜倒吸凉气。朝廷最大的军器局,月产不过五百!
他走到火炮区,看着新铸的火炮:“这些也是...”
“守城用的将军炮。”张世杰接口,“主要是为防备建奴。”
高起潜若有所思:“张大人真是未雨绸缪啊。”
参观完匠作坊,高起潜又提出要看看屯田。在城外的农田里,他随机拦住一个老农:“老人家,今年收成如何?”
老农咧嘴笑道:“托经略大人的福,俺家分了三十亩地,今年能收四十石粮!”
“赋税重不重?”
“不重不重!”老农连连摆手,“经略府免了三年税,还给种子哩!”
高起潜又问了几个农民,回答大同小异。他心中越发沉重:这张世杰,已经深得民心了。
当晚,他在给崇祯的密奏中写道:“...张世杰治军有方,理政得法,军民拥戴。然其势大,不可不防...”
高起潜在开封盘桓十日,明察暗访,却始终抓不到张世杰的把柄。
这日他正要启程回京,突然接到急报:多尔衮大军攻破居庸关,直逼京师!
“什么?!”高起潜脸色煞白,“居庸关守将呢?”
“总兵唐通...降清了!”
高起潜瘫坐椅上,喃喃道:“完了...京师危矣...”
张世杰闻讯赶来,看完军报后当机立断:“李定国!”
“末将在!”
“速率两万精骑北上勤王!”张世杰取下佩剑,“若遇建奴,决死一战!”
“得令!”
高起潜感动得热泪盈眶:“张大人忠义,咱家回京必当禀明圣上!”
但他心中却另有算计:这张世杰若击退建奴,功高震主;若兵败身死,也除了心腹大患。
临行前,高起潜突然道:“张大人,皇爷让咱家带句话:望卿永葆忠心。”
张世杰躬身:“臣必当鞠躬尽瘁。”
送走高起潜后,刘文秀忧心道:“大人,我们真要全力勤王?万一...”
“勤王是要勤的,”张世杰目光深邃,“但要等。”
“等什么?”
“等皇上真正需要的时候。”张世杰望向北方,“也要让天下人看看,是谁在危急时刻能挽狂澜。”
他低声对赵铁柱道:“让我们在京城的人动起来,该烧的火,要烧得更旺些。”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紫禁城上空酝酿。而张世杰知道,他等待的时机,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