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空气仿佛凝固在四合院上空,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然而,后院刘海中家,却如同一座积蓄已久的活火山,骤然喷发了。
“什么?!石景山?!怎么不是轧钢厂?!”刘海中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连前院正在打理盆栽的三大爷阎埠贵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屋内,刘光齐站在暴怒的父亲面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紧握的拳头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和不甘。他看着父亲那张因为极度失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声音尽量平稳地解释:“爸,分配是学校决定的,不是我能挑的。石景山钢铁厂现在是国家重点扩建项目,规模比轧钢厂还大,缺的就是我们这种对口专业的中专生。过去,机会肯定比在轧钢厂多……”
“机会?机会有个屁用!”刘海中猛地一拍桌子,茶缸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轧钢厂!那是咱家门口!是我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你是我刘海中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中专生!你进了轧钢厂,那就是干部苗子!我这张老脸在厂里,在这院里才有光!石景山?那是郊区!荒山野岭!你让我以后在厂里怎么说?在院里怎么说?同事问起来:‘老刘,你儿子不是中专毕业吗?分哪儿了?’我难道说分石景山挖石头去了?!”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充满了屈辱感和对未来的恐慌——他精心构筑的“轧钢厂干部之父”的光环,还没升起就彻底破灭了。
刘光天和刘光福早在父亲第一声怒吼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躲在院墙根后面堆放的杂物堆里,大气都不敢出。院子里其他人家也默契地关紧了门窗,只剩下后院那愤怒的回音在空旷的院坝里回荡。
刘光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父亲只在乎面子而泛起的苦涩和想要逃离的冲动,再次开口,这次声音带着一丝安抚和承诺:“爸,我理解您的想法。但分配真的改不了,报道通知都下来了。您听我说,石景山那边正在大搞建设,人才缺口非常大。我一个中专生过去,起点就高,只要好好干,表现突出,升职肯定比在人才济济的轧钢厂快!我向您保证!” 他向前一步,眼神恳切地看着刘海中,“等我干出成绩,当上科级干部,站稳了脚跟,我一定想办法运作,调回轧钢厂来!到时候,我就是堂堂正正调回来的干部,不是分配过去的学徒工,您脸上不是更有光?”
“科级干部?”刘海中被这个词稍微吸引了一下,暴怒的情绪似乎凝滞了片刻。这是他能理解、并且梦寐以求的“官位”。他看着儿子年轻却带着笃定的脸,心里那团怒火虽然依旧熊熊燃烧,但似乎烧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种巨大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奈:“滚!滚出去!让我消停会儿!你……你最好是说到做到!” 他没再提换单位的事,这几乎是默认了现实,但那股憋屈劲,让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刘光齐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充满火药味的屋子。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息。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四合院还沉浸在静谧之中,只有早起鸟儿清脆的鸣叫和后院隐约传来的咳嗽声。刘光齐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一个帆布包。那辆半新的、承载着刘海中望子成龙期盼的自行车停在院中,车后架上绑着他的行李。
刘海中没有出来送。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昨晚的暴怒从未发生,只剩下一片沉重冰冷的死寂。
二大妈眼圈红肿,显然是哭过。她默默地把儿子送到门口,塞给他一个用手帕包着的温热饭盒,里面是刚烙的葱花饼和两个鸡蛋,又悄悄往他口袋里塞了几块钱,声音哽咽:“光齐啊……到了那边,一个人在外头,千万照顾好自己……吃好点,别舍不得……工作……踏实干,别得罪人……等你爸气消了就好了……” 絮絮叨叨的话里,满是母亲的不舍和担忧。
“妈,您放心,我会的。您在家也多保重身体。” 刘光齐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抱了抱母亲瘦弱的肩膀,低声说,“爸那边……您多劝劝。” 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父亲房门,没有再试图进去道别。那扇门,如同横亘在他们父子之间的一道无形的墙。他深吸一口带着清晨凉意的空气,仿佛要把这座压抑的四合院的味道都排出去,然后毅然转身,推着自行车,走出了后院。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清晨寂静的胡同里响起,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巷口。刘光齐没有回头,他蹬车的背影带着一种决然的轻松,向着新的、能远离父亲高压掌控的方向前进。
随着刘光齐的离去,四合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在下午傻柱拎着饭盒晃晃悠悠地走进中院时,被打破了。
傻柱昨晚就听到了后院刘海中的咆哮,上午又亲眼看着刘光齐骑车离家,心里那股想看二大爷笑话的劲儿早就憋不住了。他故意溜达到后院通往前院的拱门附近,扯着嗓子,对着正在前院浇花的阎埠贵和坐在自家门口抽烟的李建国大声说,声音却足以让后院刘家听得清清楚楚:
“哟,三大爷,建国叔,浇花呢?抽烟呢?今儿个院里头可真清静啊!诶,你们说奇不奇怪?昨儿个后院那动静,我还以为谁家房顶让雷劈了呢!结果打听打听,哦——原来是二大爷家啊!”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脸上带着欠揍的痞笑。
刘海中原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听到傻柱这明显带着挑衅的话,脑袋“嗡”地一声,血就往脸上涌。他“腾”地一下从屋里冲出来,指着傻柱就骂:“傻柱!你这臭厨子!在这嚼什么蛆!我家的事轮得到你在这儿阴阳怪气?!”
傻柱一看刘海中跳出来了,正中下怀,立刻叉着腰,阴阳怪气地回怼:“嘿!二大爷,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就阴阳怪气了?我这不是关心您嘛!您看您,平日里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家光齐,轧钢厂的干部苗子……啧啧,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儿子进厂给您长脸,结果呢?”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啧啧两声,摇着头,语气充满了夸张的惋惜和毫不掩饰的嘲讽,“哎呦喂!这干部梦啊,碎得比咱们食堂蒸屉里的鸡蛋壳还脆!啪叽一下,掉石景山那山沟沟里去了!这落差……啧啧,我都替您心口疼得慌!” 最后一句,简直是往刘海中心窝子里捅刀子。
“傻柱!我撕烂你这张破嘴!” 刘海中被彻底激怒了,什么“二大爷”的架子也顾不上了,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挥着拳头就扑了上去!
傻柱根本就没想躲!看到刘海中扑过来,他不但不闪避,反而把饭盒往地上一撂,嘴里骂着“怕你啊!”,也抡起拳头就迎了上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刘海中身材肥胖,仗着一股蛮力;傻柱年轻灵活,手上也有把子力气,两人推搡扭打,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住手!快住手!” 一大爷易中海最先冲出来,焦急地大喊,试图分开两人,但两人打得火热,一时竟拉不开。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门口抽烟的李建国猛地站起来,他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几步就冲到扭打的两人旁边。他没有直接去拽相对陌生的刘海中,一把抓住了打得正起劲的傻柱的一条胳膊,突如其来的一拽,让傻柱一个趔趄。
李建国死死攥着傻柱的胳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厉和清晰的警告,低声喝道: “傻柱?!你要干吗?!给我立刻住手!”
傻柱被拽住,又被呵斥,嘴里不服地嚷道:“建国叔!是他先动手!你没看见啊?!”
李建国眼神锐利地盯着傻柱,手上力道丝毫不松,语气加重,清晰地抛出了杀手锏:“我不管谁先动手!你再打一个试试?!瞅瞅这都几点了?成钢和简宁马上下班就回来了!你要是不想消停,我就让他们直接把你带回派出所去冷静冷静!想蹲号子你就接着打!”
“派出所”三个字,尤其是提到李成钢和简宁这两个警察马上要回来了,并且要“带他回所里冷静”,像一盆冰水瞬间浇在了傻柱头上!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李成钢还是穿制服的公安有些忌惮,傻柱嚣张的气焰肉眼可见地消失了,手上挣扎的力道也瞬间卸了,眼神里透出明显的慌乱。他连忙喊道:“别!建国叔!别!我收手!我收手还不行吗?!” 他几乎是立刻停止了所有攻击动作,身体也老实下来,不敢再乱动,只剩下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就知道拿那身皮吓唬人……”
三大爷阎埠贵也赶紧上前,帮着易中海把还在兀自挣扎喘粗气的刘海中拉开。阎埠贵推了推眼镜,打着圆场:“哎呦老刘啊,消消气消消气!多大点事儿啊!你看柱子这不是收手了嘛!光齐分配到石景山,那是支援国家建设,是好事!年轻人就该去艰苦的地方锻炼!对你对他都是好事!” 他试图给刘海中台阶下。
刘海中被易中海拉住,又看到傻柱已经在李建国的震慑下彻底蔫了,那股子蛮劲泄了一大半,但胸口的憋闷和羞愤丝毫未减。他红着眼,狠狠瞪着傻柱,喘着粗气,说不出话,只觉得浑身脱力,巨大的失落感和被傻柱嘲讽的羞辱感交织在一起。
易中海也松了一口气,严厉地对傻柱说:“柱子!还不快给二大爷赔个不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还动手!像什么话!”
傻柱在李建国依旧攥着他胳膊的压力下,听着易中海的话,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还是冲着刘海中方向含糊地说了句:“……对不住了二大爷!”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充满了不忿,但也确实带着点认怂的味道。
一场风波在众人介入下平息。刘海中狠狠瞪了傻柱一眼,又扫视了一眼围观的邻居,在易中海和阎埠贵的劝说下,气哼哼地转身回了后院,“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李建国这才松开傻柱的胳膊道:“傻柱你也二十好几了,怎么还这么惹事?”
傻柱揉着被攥疼的胳膊,悻悻地捡起地上的饭盒,低着头,嘴里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话,快步溜回了中院,再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围观的人也悄然散去。前院只剩下易中海、李建国和阎埠贵。李建国掏出烟,给众人打了一圈点上,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烟雾。他看着后院紧闭的房门和刘海中消失的方向,又瞥了眼中院,沉声道:“老刘是钻牛角尖了。光齐那孩子有想法,石景山未必不是好去处。就是柱子这张嘴,太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