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融融的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青簇提着竹编食盒,跟着景元一路走到你的住处门口。她刚要叩门,就被景元拦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余下的事我来便好。”景元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他已动作自然地接过了青簇手里的食盒。
青簇愣了愣,躬身应了句是,便转身离去。
景元收回目光,抬手推了推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响,这竟是虚掩着的。他挑了挑眉,迈进去的同时顺手带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屋内的气息很熟悉,是其主人身上常带着的淡淡草木香,除此之外,还混合了太阳的暖意与一丝极淡的药味,清冽又温和。
那只猫儿此刻正蜷在窗边的绒毯上,背对着门口,它乌黑的毛发起伏着,勾勒出圆润的轮廓。长长的尾巴悬在绒毯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得轻轻晃着,幅度极缓,姿态慵懒。
景元放轻脚步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旁边的矮桌上。刚打开,新鲜的鱼干香气立刻漫了出来。
银白的鱼肉泛着淡淡的油光,他捏起一小块向前递了递,声音放得极柔。
“阿月,尝尝?青簇特意寻来的好东西。”
然而阿月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看了看景元——是的,它甚至没往鱼干上瞧半眼,便又垂下脑袋,将脸埋进蓬松的黑毛里,尾巴晃得更慢了。
景元的手顿在半空,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将鱼干放回食盒,在矮桌旁坐下,单手托着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阿月。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绒毯上,给阿月的黑毛镀上一层浅金,它依旧蜷在那里,尾巴有节奏地轻轻晃着,偶尔抬眼扫一圈屋子,目光落在你常用的茶杯、挂在墙上的长刀与长枪上时,才会多停留片刻,待移回景元身上又恢复了那份淡淡的漠然。
景元就这么看着它,嘴角始终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阿月。”
他突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屋里轻轻响起,是刻意放软的调子。
绒毯上的小黑球没半点动静,只有尾巴尖极慢地晃了晃,像是没听见。
“阿月?”他又唤了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矮桌,发出一点点声响。
阿月依旧蜷着,但尾巴停住了,过了两秒,才慢悠悠地晃了一下,算是回应。
景元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拖长了语调再唤:“阿月……”
这下阿月终于有了别的动作。它缓缓抬起头,把脸转了过来,直直地看向景元,那眼神依旧冷淡,却没了之前的全然漠视,倒像是在探究他反复唤自己的用意。
景元当即笑出声来,眉眼都舒展开,抬手就想去摸它的脑袋。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猫毛的瞬间,阿月猛地一弓背,紧接着一个利落的大跳,径直从绒毯上弹开,稳稳落在了不远处的椅背上。
它居高临下地看着景元,尾巴翘得笔直,毛也炸了一点,像是在宣告自己的领地,没了半分软糯的模样。
景元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意顿了顿,随即无奈地眨了眨眼,“……唉呀。”
他收回手,搓了搓指尖,语气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遗憾。
“倒是个脾气硬的小家伙。”
可他分明还是笑着的。
椅背上的阿月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它一个扭头,把脸埋进了椅背上的软垫里,留给景元一个毛茸茸的背影。
……
于是,等你推开虚掩的房门,见到的光景就分外有趣了。
景元坐在矮桌旁,单手撑着下巴,目光落在椅背上的阿月身上,嘴角挂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而那只在你面前黏人得紧的小黑猫,正蜷在椅背上,背对着他,活脱脱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将军……?”
你明明记得他说让青簇送鱼干,怎么这会儿看着…像是亲自来了?
听见你的声音,景元立刻转过头来,他眼里的无奈化作温和的笑意,对你摆了摆手,“想着你去诊治,猫儿独自在家怕会应激,所以本将军就自告奋勇来了。哪里知道……”
他说着,抬眼看向椅背上的阿月,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打趣,“唉,阿月亲近你比亲近我多多了,景元在这儿,简直是可有可无的空气啊。”
话音刚落,椅背上的阿月像是有了感应,尖尖的耳朵轻轻颤动了两下,下一秒便猛地跳下椅背,小短腿迈得飞快,如同一团黑云扑到你脚边,仰头望你时,那双青灰色的眼眸亮得惊人。
你俯身将它抱起,阿月立刻顺势蜷进你怀里,脑袋蹭着你的脖颈,爪子紧紧勾着你的衣襟,尾巴也勾勾缠缠,那黏糊劲儿,与方才在景元面前的冷淡模样判若两猫。
指尖抚过它蓬松柔软的皮毛,你看向景元,突然有些忍俊不禁,“将军莫怪,阿月刚到这儿,只认我一个呢。”
景元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他摇摇头。
“不怪不怪,这般黏人,倒也可爱。只是可惜了青簇寻来的鱼干,它一口没动。”
你思索片刻,抱着猫坐下,捏起一块鱼干,轻轻唤它,“阿月?”
怀里的阿月几乎是立刻竖起耳朵,鼻尖轻轻抽动,脑袋猛地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你手里的吃食,叫唤变得急切又响亮。
你将鱼干递到它嘴边,阿月立刻凑上前,不过片刻,整块鱼干便被它吃得干干净净,连嘴角沾着的细碎鱼肉都被它用舌头仔细舔舐干净,它圆溜溜的眼睛还望着矮桌,满是期待。
这一幕落在景元眼里,叫他挑眉的同时故作委屈地轻啧一声,“真是区别对待?方才我把鱼干递到它面前,它可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阿月转头瞥了景元一眼,又立刻转回来,它的脑袋刻意在你掌心蹭了蹭,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那模样,仿佛在印证他的话——鱼干要吃,还得是你喂的才香。
你失笑,捏了捏猫儿的耳朵。
“保不准是将军身上残留着咪咪的味道,阿月闻见怕了呢?”
景元闻言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他点了点自己的衣襟,故作思索,“哦?咪咪的味道?出面前确实摸了摸它,倒没想着会「惊扰」了这位小主子。”
他抬眼望向你怀里的阿月,眼底满是促狭,“这么说来,还是本将军的不是了?竟让阿月因咪咪的气味,连鱼干都不肯赏脸吃?”
阿月喉咙里呼噜声不断,似乎是全然没把「咪咪」的事放在心上,反倒像在催促你再拿一块鱼干来。
你笑着又拿起一块鱼干,递到阿月嘴边,看着它叼着鱼干细嚼慢咽的模样,才转头回应景元,“哪儿能是将军的不是,分明是阿月刚到新地方,性子还紧张兮兮的。”
你吐字缓缓:“等它适应了些,我就带着它登门造访,让阿月和咪咪好好认识认识,想必见了面就不生疏了,往后将军再喂,它定然也肯吃。”
景元听了,眼底笑意更深,颔首应道:“好啊,那本将军便等着你们上门。”
他瞥了眼只顾着吃鱼干的阿月,故意放轻语气,“到时候可得让阿月瞧瞧,咪咪那雪狮子,实则温顺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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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的大狮子懒洋洋得蜷在石台上晒太阳,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才慢悠悠抬眼来——阿月正站在不远处,踮着小短腿,青灰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直勾勾盯着这团大雪球。
空气静了片刻,只有风拂过草尖的轻响。阿月竖着尖耳,小身子绷得笔直,却没往后退;咪咪也从石台上跳下,蓝色的眼眸温温柔柔,一步步凑上前,鼻尖轻轻抽动着嗅闻陌生气息。
它们面对面站定,鼻尖相距不过寸许,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忽然,阿月先往前凑了凑,咪咪也微微抬了抬下巴,两只猫儿的鼻尖轻轻碰在一起,而后蹭了蹭。
你倚在廊柱边,见两只猫儿鼻尖相触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唇角。
“它们倒是投缘。”
景元单手支着廊下的栏杆,目光落在那一黑一白的身影上,也笑了起来。
“果然应了你的话,不过是需要个相识的契机,想必往后再喂鱼干,景元不至于再被阿月当成空气了。”
你轻咳一声压下唇角笑意,点头附和,“说不定过几日,它还会主动凑到将军跟前要吃的呢。”
这样的话,你日后外出做任务再离开那么十天半个月,阿月也不至于独守家中空等了——好歹也有了个住得很近的玩伴。
虽然这个玩伴就体型而言,一口能吃两个它。
但景元肯定会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