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张高侠:父亲,我想嫁给李锛!
少女眼巴巴望着李锛,盼着他点头。
李锛存心逗她:令尊确有此意,不过我尚在斟酌——是住客栈方便,还是叨扰贵府。
总不好耽误张大人歇息。
怎会叨扰!张高侠急得双颊飞红,爹爹巴不得你留下呢!府里早收拾好几间厢房,我这便带你去瞧!
李锛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这么巧?正好就有现成的空房?该不会是你临时收拾的吧?
才不是呢!
张高侠顿时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绞着衣角。
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爹经常要接待宾客,有时天色晚了客人就在府里留宿,所以一直备着几间客房,这很正常。
她生怕李锛继续追问,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方才看见我爹拿着幅字宝贝似的,连我要看都不给。
我猜那定是你写的吧?
李锛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机灵鬼。
这一弹让张高侠霎时羞红了脸,宛如天边晚霞。
待心绪稍平,她又追问道:先生到底写了什么呀?
瞧她这副好奇模样,活像发现新奇玩意的小猫,李锛忍不住逗她:你爹都不告诉你,我为何要说?
张高侠狡黠一笑:我爹定是嫌我读不懂才懒得解释。
但先生您不一样,您这般胸襟,肯定会为我解惑的。
李锛失笑:我可没打算收女 ** 。
再说那不过是句俗语,不值一提。
我才不信呢!张高侠嘟着嘴,若真是寻常俗语,我爹怎会当宝贝?
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李锛终是妥协。
他提笔随意写下那句话,虽未刻意雕琢字迹,倒也洒脱自然。
他将那句话拆开,只给张高侠写了前半段。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张高侠歪着头问。
字面意思并不难懂,连张高侠也能看明白。
但她不信这话只有表面意思,一定是自己学问不够,才没参透其中深意。
李锛一本正经地解释:大意是说,有个男子去相亲,见了两位姑娘。
一位家里卖鱼,另一位是猎户的女儿。
他对两位姑娘都很满意,但最后选了猎户家的女儿。
张高侠听得入神,眼睛亮晶晶的。
听完后疑惑道:咦?为什么选猎户女儿呢?难道卖鱼姑娘不好吗?
李锛被她奇怪的关注点打败,随口胡诌:可能是熊掌更好吃吧。
张高侠恍然大悟:我懂了!就像老话说的: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
那男子定是被猎户女儿用熊掌拴住了胃口,这才选了她。
果然大有深意,不愧是先生写的句子。
她心满意足地点头,觉得自己完全领悟了其中奥妙。
李锛诧异地打量她,实在想不通这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竟能这般解读。
可仔细一想,又莫名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忍不住问: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胃这种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张高侠坦然答道:戏文里呀,像你讲的这种故事,戏本子里多着呢。
“话本里常会穿插诗词来烘托意境,不过依我看,若是你来执笔,不仅故事会更精彩,就连诗词也能远超那些作者。”
李锛无奈地摇头打断她:“话本我是不会写的,但诗词方面,确实如你所言。”
提到诗词,张高侠眼睛一亮:“不如现在即兴作一首?”
李锛并未推辞,正巧诗兴渐起。
略一沉吟,诗句便浮上心头。
他提笔蘸墨,在纸上挥毫而就:
“暗梅幽闻花,
卧枝伤恨低。
遥闻卧似水,
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
岸似透绿,
岸似透黛绿。”
搁笔时,张高侠已逐字轻声念完全诗。
她盯着纸笺蹙眉:“奇怪,这诗读着有些别扭……莫非是我愚钝,未能领会深意?”
李锛笑着摆手:“非也。
此诗暗藏玄机,只需用日常语调高声诵读,自会豁然开朗。”
张高侠闻言眸光闪动,满眼钦佩——先生连作诗都别出心裁!
她立刻清清嗓子,清越的诵读声在书房荡开。
可念至“岸似绿”时,声线突然凝滞。
静默片刻后,她压低声音重新默读,却在“易透达春绿”半途戛然而止,耳尖倏地烧得通红。
张高侠撅着小嘴,气鼓鼓地瞪着李锛,脸颊绯红:你太坏了!居然写诗捉弄我!
李锛见状哈哈大笑。
原来他写的是一首藏头诗,每句都暗藏玄机:
暗梅幽闻花(俺没有文化)
卧枝伤恨低(我智商很低)
遥闻卧是水(遥闻卧是水)
易透达春绿(一头大蠢驴)
岸似绿(俺是驴)
岸似透绿(俺是头驴)
岸似透黛绿(俺是头呆驴)
这首诗名为《卧春》(我蠢),通篇都在调侃人愚笨如驴。
张高侠反复读了两遍才恍然大悟,顿时又羞又恼。
李锛笑着轻弹她的额头:能这么快读懂,说明你一点都不笨。
要真像你说的那么笨,读上十七八遍也未必能明白。
这番话让张高侠心头一暖。
虽然被捉弄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诗收好,暗自决定以后谁要是惹她,就用这首诗回敬对方。
不行!这首诗不算数!她撒娇道,你得重新写一首才行!
李锛没有推辞,点头应允。
可以,但你要哪种诗词?他问道。
张高侠扶了扶眼镜,思索片刻:就像话本里那样的。
话本诗词?
听她方才所言,这姑娘平日想必常读些儿女情长的话本,所求当是情诗。
虽对那些浅白诗词不以为然,但少女怀春也是人之常情。
好,容我想想。
李锛故作沉吟。
不多时,他重新执笔,墨迹淋漓地写下: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诗不长,须臾便成。
李锛抖了抖纸张待墨迹稍干,递给张高侠。
张高侠接过来细细品读。
未几,她眼中忽现惊异之色。
虽不善诗词,基本的鉴赏力还是有的。
这诗在她看来精妙绝伦,远胜话本中的俗作。
字里行间的磅礴气势尤为契合她的性情。
山无棱,江水为竭,末句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在她脑海中勾勒出震撼天地的画卷。
诗中女子敢爱敢恨的风骨,竟与她有几分相似,恍若李锛是以她为原型所作。
不觉双颊发烫,忙以手托腮,生怕被他看出端倪。
她不由自主地将自己代入了诗中描绘的情景。
试想,一位女子向苍天许下誓言,要与心上人永不分离,除非高山夷为平地,江河干涸见底,寒冬响起惊雷,酷夏飘落飞雪,天地相合为一,她才愿斩断这份执念。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如此深情?又是怎样的男子才能让她如此勇敢无畏?
此刻,张高侠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李锛的身影。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心便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白皙的脸颊霎时染上一片绯红。
她悄悄瞥了李锛一眼,定了定神,这才将写着诗句的纸张轻轻折好,珍重地收了起来。
先生,这诗写得真好。
张高侠望向李锛的目光中满是崇敬。
这般精妙的诗句,恐怕也只有他能信手拈来。
话本里那些情诗与之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李锛淡然道:毕竟出自我手。
你若喜欢,便赠予你吧。
这般洒脱随性,倒真显书生本色。
望着李锛从容的神态,张高侠一时看得入了神。
多谢先生!她连忙道谢,我定会寻个巧手的匠人,将这诗装裱得漂漂亮亮。
见她这般天真烂漫,李锛不禁莞尔。
先生,张高侠忽然提议,我已为您收拾好了住处,不如先带您去看看?晚些时候,我再陪您逛逛太安城可好?
李锛轻弹她的额头,笑道:先前还说不是特意准备的,这下可不打自招了?
哎呀!
张高侠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整张脸都红透了。
165.少女的羞赧,远胜世间万千胭脂。
望着她娇羞的模样,李锛一时恍惚,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话——
古时本无胭脂,女儿家的脸颊,只为心上人而红。
此刻,李锛忽然领悟了其中深意。
张高侠面若朝霞的模样,确实比万千胭脂更动人。
真好看!
李锛觉得从前见过的山水风光,都不及此刻张高侠含羞带怯的半分神采。
先生!
听到李锛的话,张高侠本就泛红的脸颊更添几分艳色,宛如熟透的蜜桃般红润透亮。
先生说话怎这般直白,这般毫无顾忌。
若是让爹爹听见,免不了一顿训诫。
可是——
明明该觉得不妥,心里却止不住欢喜。
或许正是因为心悦先生,才格外珍重他的夸赞吧。
带我去看看你准备的住处。
想来高侠的布置,定能合我心意。
......
闻言,张高侠绯红的脸上掠过一丝窘迫,低声道:先生,我不太擅长这些,从前从未做过,恐怕难尽善尽美。
但确是认真准备的,若不合意,我再按先生喜好重新布置。
她自幼偏爱习珷,从不碰女红之类,更别说替人收拾房间了。
这是头一回为人张啰,连父亲都不曾享此待遇。
不妨事。
我信你。
既是高侠用心所为,必定不差。
说笑间,二人来到厢房。
见到满室陈列,李锛嘴角不由轻颤——
四壁悬挂的兵器与素雅房间格格不入。
张高侠确实竭尽全力了。
也确实......完全不懂布置。
转念想到她从小酷爱珷艺,李锛便了然:这丫头定是将自己的喜好,当成了最妥帖的安排。
正所谓,最难消受 ** 恩。
张高侠虽将房间布置得颇为简陋,甚至显得有些寒酸,但这粗陋之中却饱含着她的一片真心。
这份情意,李锛怎忍心拒绝?
此刻,张高侠双颊微红地望着李锛,轻声问道:先生觉得这房间如何?若是不合心意,我这就叫人重新布置。
她确实不善此道,生怕李锛会嫌弃。
出乎意料的是,李锛含笑点头道:布置得极好,我甚是喜欢。
比起从前那些人替我准备的房间,简直天壤之别。
虽说心里对这般布置并不十分满意,但勉强也能接受。
最重要的是,
他不愿辜负张高侠这番心意。
闻言,张高侠眼中顿时泛起光彩,满怀期待地追问道:先生此话当真?当真喜欢我布置的房间?
她原已做好重新布置的打算,万没料到李锛竟会中意。
自然当真,何必骗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张高侠不由展露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