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亲手,拆了你这座山。”
这句话,没有丝毫威胁的语气。
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淡,自然。
但就是这种极致的平淡,却带来了最极致的恐惧。
山谷内,死寂一片。
没有人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一个能用一根手指,就碾碎他们整个宗门底蕴的存在,拆掉一座山,或许,真的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费力气。
躺在深坑里的玄真人,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都有暗紫色的血块涌出。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败得毫无悬念。
所有的尊严、骄傲、城府、算计,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的经脉,已经被反噬的剑气震得寸断,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了奢望。
他看着陆晚灵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反抗?
拿什么反抗?
整个宗门最强的力量,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个“空壳子”。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这座传承了近千年的苍梧山主峰,就会从龙国的版图上,被彻底抹去。
“带……带她去……”
玄真人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眼。
他的目光,看向旁边一个幸存的,同样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太上长老。
那位太上长老一个激灵,仿佛收到了什么赦免令,又像是接到了催命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对着陆晚灵,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
“前……前辈……这边请……”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颤抖与恐惧。
陆晚灵看都未看坑里的玄真人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她转身,跟在那位太上长老的身后,向着主峰的后山走去。
墨尘紧随其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所过之处,所有天一道门的弟子,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纷纷退避三舍,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
那些年轻弟子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震撼、与一种信仰崩塌后的空洞。
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天一道门是玄门魁首,掌门和长老们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人物。
可今天,他们亲眼看着,这个神话,被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们还小的女子,以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彻底踩碎。
这比杀了他们,还让他们难受。
后山,禁地。
这里与前山那仙气缭绕的景象,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阴冷、潮湿、腐朽的气息。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昏暗,四周的草木,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之色,毫无生机。
最终,那位带路的太上长老,在一片寸草不生的巨大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空地的中央,是一口井。
一口,巨大到超乎想象的井。
井口直径超过十米,通体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砌成,石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些符文,大多已经失去了光泽,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抑气息。
井口之上,用九根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布满了铜绿的巨大铁链,纵横交错地封锁着。
铁链的中央,锁着一块同样巨大的,厚达数米的圆形石板,作为井盖。
这里,就是锁龙井。
天一道门,镇压最穷凶极恶叛徒的,活地狱。
“前辈……这就是锁龙井……”
那太上长老颤声说道,不敢再往前一步。
仅仅是站在这里,他都能感觉到,一股股阴煞之气,正顺着他的脚底,疯狂地往身体里钻。
陆晚灵没有理他。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口井上。
在凡人看不见的层面,她能看到,一股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死气、煞气,如同黑色的浓烟,从井口不断升腾,却又被那些铁链和符文,死死地压制在井口范围,无法逸散。
而在那无尽的黑暗与怨气深处。
她能感觉到,一缕微弱到随时可能熄灭的,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很纯粹,很顽强。
那是属于她的“道心”碎片,也是属于玄阳子,那颗在百年折磨中,依旧未曾彻底熄灭的,不屈之心。
它们,已经融为了一体。
感受到陆晚灵的到来,那缕金光,似乎也微微闪烁了一下,传来一种混杂着悲愤、不甘、与一丝解脱的复杂情绪。
“开启它。”
陆晚灵的声音,打破了此地的沉寂。
那太上长老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前……前辈,这锁龙井的封印,乃是历代祖师设下,想要开启,需……需要掌门和至少七位太上长老,同时施法,念动咒语,方能解开……”
他一边说,一边绝望地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掌门和长老们,现在,全都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别说施法了,能喘气就不错了。
陆晚灵看着他那为难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么麻烦?”
她摇了摇头。
“看来,你们的祖师爷,水平也不怎么样。”
说完,在太上长老那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缓缓抬起了手。
没有掐诀,没有念咒。
就是这么随意地,对着那九根巨大的铁链,隔空一握。
“咔——嚓——!”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骤然响起!
那九根由千年玄铁打造,足以锁住蛟龙的巨大锁链,竟像是脆弱的麻绳一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拧成了麻花!
上面的符文,瞬间爆开,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不!不可能!”
那太上长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发出了见鬼一般的尖叫。
这可是集结了天一道门历代心血的无上封印啊!
怎么可能……就这么被捏碎了?
陆晚灵根本不理会他的鬼叫。
捏断了锁链,她又对着那块厚重无比的石质井盖,轻轻一挥衣袖。
轰隆隆——
重达万钧的巨大石盖,发出了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地,向着一旁滑开。
一个深不见底,漆黑如墨的洞口,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就在井口完全打开的刹那。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暴戾、怨毒的气息,如同积蓄了百年的火山,猛然从井底喷涌而出!
呼——!
狂暴的阴风,席卷了整个后山。
那位太上长老,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这股气息扫中,整个人瞬间被冻成了一座冰雕,随即“嘭”的一声,碎成了漫天冰晶。
墨尘脸色微变,立刻运功护住周身,也被这股阴风,逼得倒退了半步。
唯有陆晚灵,站在井口,任由那黑色的狂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和长发,岿然不动。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一切平息。
一个微弱的,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声音,伴随着铁链拖动的“哗啦”声,从那无尽的黑暗深处,悠悠地,传了上来。
“是……谁?”
那声音,沙哑,干涩,虚弱。
却带着一股,即便被镇压了百年,也未曾磨灭的,铮铮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