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以沫沉默片刻,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她该怎么说?自始至终,她只有过他一个男朋友。那所谓的“新欢”,不过是她执意要他离开时找的借口和挡箭牌罢了。
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就像早已结痂的伤疤,又被硬生生揭开。
都过去了。他爱她,她爱他,已是过去很久的事了。
重洋之隔,六年冬暑,既然当初选择了放手,就当是已经痊愈了。那些往事,不如就让它永远埋藏。
“你想送就送吧。” 贾以沫下了车。
走进楼道,贾以沫走在前面,凌云峰则默默跟在后面,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像是在戒备什么。她察觉到他过分谨慎的姿态,转念一想,或许和他的职业有关。
夜色已深,公寓楼前几盏路灯仍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凌云峰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颀长。这宽厚的背脊,曾经背着撒娇喊累的她爬上山坡,也曾在操场上和她背靠背坐着,晒过一整个下午的阳光。
她的眼睛渐渐泛起一层雾气。
“凌云峰,就送到这里吧。” 贾以沫按下电梯按钮,我自己上去就行。”
电梯是几个月前新装的。为了解决了老小区老年人上下楼困难的问题,在政府推动下进行了电梯加装项目。
电梯缓缓下降,最终停在负一层。贾以沫走进轿厢,凌云峰却紧随其后跨了进来。
“我说了,要送你到家门口。”
电梯门在两人面前严丝合缝地关上。
逼仄的电梯空间里,贾以沫几乎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她不明白,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说着不愿与她过多纠缠,此刻却步步紧逼,让她无处可逃。
“叮”的一声,七楼终于到了。贾以沫暗自松了口气,快步走出电梯。
站在门前掏钥匙时,她能感觉到凌云峰灼热的目光。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立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半明半暗。
“你进去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贾以沫推开门,转身时发现他仍站在原地。暖黄的灯光从屋内流泻而出,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朦胧的光带。
“今天...谢谢你,凌云峰。” 她的声音有些发涩。
凌云峰穿着黑色大衣,里面是白色衬衫跟黑西裤,走廊壁灯昏暗的光线落在他的肩头,犹如一层薄薄的灰尘,而他峻峭冷硬的五官依旧没有太多表情,淡淡地,目光却很深邃。
男人摆了摆手,阴影中的表情看不真切:“ 早点休息。叔叔的事别太担心, ” 他顿了顿,“我会再联系你。”
最后那句 “再见” 消散在走廊的穿堂风里,轻得像是叹息。
凌云峰下楼后并有马上离开。
他坐进车里,金属打火机“ 咔嗒 ”一声脆响,点燃的香烟在黑暗中亮起一点猩红。青白烟雾在指间缭绕,他透过朦胧的烟幕望向七楼那盏昏黄的灯。直到此刻,他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拿自己毫无办法。这颗心、这双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靠近她,就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明知眼前是穿肠毒药,却仍要饮鸩止渴。
这些年,他试过无数种方式扼杀这份感情。用理智掐灭初萌的情愫,用固执将爱意扭曲成恨意,用时间消磨记忆的温度。
他以为自己成功了,可重逢时胸腔里那阵剧烈的震颤,将所有的自欺欺人击得粉碎。
窗帘缝隙间,贾以沫望着楼下迟迟未动的车影。
跳动的烟头在夜色中明灭,她怔怔出神,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记忆中从不碰烟的他,也学会了用尼古丁麻痹自己?
......
苏雪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躁动不安的苏墨尘平静下来。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暴风雨中的落叶,在情绪的旋涡里剧烈起伏。时而亢奋得手舞足蹈,时而又陷入莫名的低落。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暗自思忖:这究竟是情场失意,还是工作上的压力太大?竟让他喝得如此烂醉如泥,完全失了分寸。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见到兄长这般失态。记忆中那个永远从容不迫、温润如玉的哥哥,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脆弱无助,让她既心疼又无措。
“哥,我送你回家还是去酒店?”苏雪晚轻轻拍了拍苏墨尘的肩膀,试图唤醒他些许清醒。
苏墨尘睫毛颤动几下,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茫然地望了她一眼,又无力地阖上。唇间溢出几句含混不清的呓语,像是沉在深水里的气泡。
苏雪晚咬了咬下唇。若是就这样回家,不仅逃不过父母的一顿责备,更会让他们忧心忡忡。
她还是决定去酒店。
启动车子,缓缓驶向苏墨尘公司附近的那家酒店——他加班太晚时,常会落脚的地方。
夜色渐浓,酒店的霓虹在黑暗中闪烁,为这座繁华的城市蒙上一层迷离的光晕。到达酒店入口时,车辆有些拥堵,苏雪晚不得不排队等候,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
就在这时,旋转门前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贺昀初。
他已经几天没露面了,此刻身后跟着徐特助、达叔,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以及……易允知。
他们似乎刚结束一场商务应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透着一丝事成后的松弛与惬意。
她的丈夫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身材高大,面容俊朗,气场凌厉,带着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总能轻易攫取他人的目光。
她望着他们渐行渐远,望着贺昀初和易允知并肩而立的背影,恍惚间,记忆闪回国际机场的那一幕——那个挽着他手臂的女人。直觉告诉她,是同一个人。
她忽然萌生一股冲动,想上前叫住他,问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连续几天不回公寓,甚至一条消息都没有。
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更何况,她此行是送醉酒的苏墨尘来休息,贸然现身,只会徒增误会。
后方车辆的喇叭声骤然响起,打断了苏雪晚的思绪。她猛然回神,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顿好苏墨尘。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内。
“贺总,这份合同还有些条款需要您最终确认......”
没有等到回应,副驾驶的徐助理侧身望去,发现后座的男人正凝视着窗外,目光深沉难测。
“贺总?”徐诺又轻声唤道。
“知道了。”
驾驶座的达叔透过后视镜,看着满脸倦容的贺昀初:“昀初,回公司还是公寓?你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
贺昀初收回视线,缓缓升起车窗:“回公司。忙完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