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深海适应性训练照常进行。地点在“潜蛟号”腹部一个巨大的、模拟万米水压的多功能训练舱。沉重的压力无处不在,挤压着肺部,连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呻吟。行动组的成员和我们几人都在,穿着厚重的抗压服,进行着战术协同演练。
石猛站在我对面,隔着面罩,我能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丝压抑的疯狂。山鹰在一旁冷静地指挥,陈博士则站在上方的观察室里,透过厚厚的玻璃,记录着数据。
“第三套战术,突进与压制,开始!”山鹰下令。
队伍开始移动,在模拟的崎岖海底地形中穿梭。就在队伍经过一片模拟热液喷口、干扰较强的区域时,石猛的身体猛地一僵!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周身的抗压服瞬间鼓起,肉眼可见的黑色魔气从他关节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即使在模拟深海环境下,那股暴戾的气息依旧让周围温度骤降!
“石猛失控!抑制队上前!”山鹰反应极快,厉声喝道。早已待命的四名行动组成员立刻手持特制的能量抑制棍冲了上去。
训练舱内瞬间乱成一团!魔化的石猛力量大得惊人,随手一挥,沉重的模拟礁石便被拍得粉碎!他与抑制队缠斗在一起,魔气与抑制能量碰撞,发出滋滋的爆鸣,强烈的能量波动甚至干扰了训练舱内的部分仪器,警报声凄厉地响起。
就是现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发狂的石猛吸引,连观察室里的陈博士都站了起来,紧紧盯着下方的混乱。
我按照计划,假装被一块飞溅的“礁石”碎片击中,踉跄着向后倒退,巧妙地脱离了主战场,退向了训练舱边缘,一个不太起眼的、标注着“废弃物临时中转”的舱门附近。这里是石猛通过观察发现的监控盲区,也是排放口的内侧闸门。
心脏在抗压服下狂跳,汗水浸湿了内衬。我迅速蹲下,凭借这几天恶补的舰船结构知识,找到闸门旁一个隐蔽的应急操作面板。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我强迫自己冷静,按照石猛描述的、他不知从何处搞来的权限绕过方式,快速输入了几串指令。
面板绿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内侧闸门滑开一道仅容手臂通过的缝隙。一股冰冷的、带着油污和古怪气味的气流涌出。我毫不犹豫,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被特殊防水材料包裹的微型信标,迅速塞进了缝隙外的排放管道深处!
信标脱手的瞬间,我立刻关闭闸门,清除操作记录,然后装作刚刚从撞击中恢复的样子,扶着舱壁站起,看向依旧在混乱中心、状若疯魔的石猛。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强效镇静剂!”山鹰的怒吼传来。
一名队员冒险突进,将一支粗大的注射器狠狠扎进了石猛抗压服的注射口。强效药剂注入,石猛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周身魔气如同潮水般收敛。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被几名队员死死按住。
训练舱内渐渐恢复了秩序,只剩下警报声还在孤独地鸣响。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抗压服内早已被冷汗湿透的冰凉,以及怀中蟠龙佩那依旧稳定的温热。信标已经送出,它会随着舰船的废弃物排放系统,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被抛入这万米深海的永恒黑暗之中。
它能否被预设的接收方捕获?接收方是否可靠?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微小的、近乎绝望的反抗,如同在这头深海钢铁巨兽身上,植入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病毒。
我抬头,望向观察室。陈博士正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眉头微锁,似乎在对石猛这次“意外”失控的某些数据细节感到疑惑。他暂时没有将目光投向我。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悬疑,已然埋下。
石猛被抬去医疗室,训练中止。我们各自返回舱室。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
成功了?也许。
但这仅仅是开始。在这通往“深渊之眼”的死亡航道上,我们迈出了反抗的第一步,也是将自身置于更险境地的第一步。
前路,依旧是令人窒息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