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里展销会回来,陈山河和服务队的名声彻底响了起来。
不仅限于双河堡子和红旗公社,连县城里都有人开始打听“那个打架具很好的农村服务队”。陈山河带回来的几张订单,像几颗火种,点燃了更多潜在客户的好奇心。
最先找上门的,是展销会上那对知识分子夫妇,男的姓秦,是县一中的老师,女的姓韩,在县医院工作。他们真的拿着尺子,仔细量好了新家的尺寸,坐长途汽车找来了服务队。
当秦老师夫妇看到坐落在普通农村院落里、看似简陋的服务队作坊,以及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木料和忙碌的景象时,多少有些意外。但当他看到陈山河拿出根据他们要求新画的、更加详细的组合柜和书桌图纸,以及作坊里那些已经初具雏形、做工一丝不苟的半成品家具时,疑虑打消了大半。
“陈同志,你这地方虽然偏,但活儿是真细致。”秦老师摸着光滑的柜体接缝,由衷赞叹,“比县家具厂那些呆板的样式强多了。”
陈山河笑道:“秦老师,韩大夫,我们就是靠手艺吃饭,不敢糊弄。您订的这套家具,我亲自盯,用好料,保证您满意。”
送走秦老师夫妇,陈山河立刻投入到这批县城订单的制作中。他知道,这第一炮必须打响!这不仅是信誉问题,更关乎能否打开县城市场。
他选料更加苛刻,亲自下料,关键部位的榫卯亲手制作。郑怀古虽然主要精力还在铁器上,但也时不时过来转转,看到不合适的地方,会毫不客气地指出来:“这个隼眼浅了半毫,不行,重开!”有这老匠人把关,质量更是上了一层楼。
李杏枝也没闲着,她根据韩大夫描述的窗帘颜色,反复比对布样,力求做出的沙发套、椅套和窗帘搭配协调。她的细心和审美,让原本硬朗的木制家具,多了几分家的温馨。
就在陈山河全力赶制县城订单时,服务队的日常业务也受到了积极影响。原本只打算修修农具的附近村民,看到服务队能打出这么“时髦”的家具,也动了心,来打听价格、预订简单衣柜、碗柜的人多了起来。甚至邻公社有人嫁闺女,特意跑来订做一对箱子当陪嫁。
小小的服务队,木匠活这一块,竟然有点忙不过来了。
陈山河审时度势,跟郑怀古商量后,决定再招一个人。这次,他没找壮劳力,而是相中了屯里一个父母早逝、跟着奶奶过活的十六七岁半大小子,叫石根。这孩子沉默寡言,但手脚麻利,眼神里有股对木匠活的喜欢,以前就常蹲在陈山河家老院子外看他爹做活。
陈山河把石根叫来,问:“喜欢摆弄木头?”
石根用力点头,眼睛亮亮的。
“愿意学吗?苦,累,开始也没多少工钱,管饭,学成了再说。”陈山河说得直接。
“愿意!俺不怕苦!”石根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于是,服务队多了个小学徒。陈山河从最基本的磨刨刃、认木料开始教起。石根学得认真,进步很快,大大缓解了人手压力。
半个月后,秦老师订做的家具全部完工。组合柜线条流畅,书桌结构稳固,折叠餐桌灵活方便,每一处细节都经得起推敲。陈山河又雇了那辆卡车,亲自押车,把家具送到县城的秦老师家安装调试。
当家具在秦老师的新房里摆放妥当后,效果出奇地好。简洁的设计与现代感的楼房相得益彰,引来邻居纷纷参观,赞叹不已。
秦老师夫妇非常满意,爽快地付清了余款,韩大夫还硬塞给陈山河一包县里买的糖果,让他带回去给家里人。
这单生意的成功,意义非凡。它意味着,陈山河的服务队,具备了承接县城订单、并与县里客户建立信任的能力。
消息很快在秦老师的同事圈、韩大夫的医院同事间传开。随后,又有两户县城人家通过秦老师介绍,找上门来预订家具。
服务队的木器业务,真正实现了从农村到县城的跨越。
晚上,陈山河把韩大夫给的糖果分给大家。郑怀古捏着一颗水果硬糖,难得地没立刻扔进嘴里,而是看着窗外已经颇具规模的后院作坊,哼了一声:“折腾得挺像回事。”
陈山河知道,这是倔老头最高的夸奖了。
李杏枝小心地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丝丝化开,一直甜到心里。她看着灯光下陈山河虽然疲惫却充满干劲的侧脸,知道,山河哥的世界,越来越大了。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惶恐,因为她知道,无论世界多大,家里这盏灯,山河哥总会回来。
第一张县城订单,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不断扩散。陈山河的商业版图,在木屑纷飞和叮当作响的铁锤声中,悄然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