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冀州,邺城。
袁绍的州牧府邸,书房之内。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卷着雨点狠狠砸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有千军万马在黑夜中奔腾。
屋内,烛火摇曳,将两个人影拉得长长的。
袁绍端坐于主位,手中把玩着一枚光洁的玉佩,神情闲适。
经过半个月的清洗与整合,袁逢死后留下的那些许动荡,早已被他抚平。
如今的冀州,姓袁,更确切地说,姓袁绍。
“主公。”
逢纪躬身而立,声音平直,不带丝毫情绪,在这风雨声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冀州基本大局已定。”
袁绍“嗯”了一声,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
“袁基公子那边,虽还在派人查探,但我们早已做好了应对。他还会什么也查不到,只会得到一个‘其父为黄巾所害,其弟为父报仇’的故事。”
“当然,我已做了两手准备,若袁基公子有任何异常,他也会死于“黄巾军”之手。”
逢纪顿了顿,继续汇报。
“那个自称‘张忠汉’的黄巾头目,目前还在城中等待主公的正式封赏。”
“太平道的商队,近半月打着我袁氏旗号,进入冀州各大城池。他们贩卖的烈酒‘闷倒驴’、红薯干,还有一种劣质黄纸,颇受欢迎。”
“甄家的家产、物资,已全部清点入库。属下已用这笔财物,加紧招募新兵,并从中山、常山等地采购战马,打造兵甲,目前一切顺利。”
“冀州各地的世家豪族,在主公雷霆手段之下,也都颇为恭顺。可以说,彻底掌控冀州,已是指日可待。”
逢纪抬起头,看向袁绍,提出了后续的计划。
“下一步,属下以为,当徐徐图之。”
“其一,派遣精干探子,伪装成流民、商贩,渗透太行山周边的县城,摸清太平道的虚实,最好能混进太平道内部。”
“其二,可对太平道的商队,设置重税,抑制其发展,此为温水煮青蛙之计。”
“其三,继续征辟冀州名士,将整个冀州士族彻底绑在我们的战车上,如此,主公霸业可期。”
一番话说完,逢纪垂首静立,等待着主公的决断。
在他看来,这套组合拳稳扎稳打,既能利用与黄巾的暂时和平快速发展壮大,又能暗中削弱对方,是当前最优的选择。
然而,袁绍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佩。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雨幕。
“元图,你说的这些,都没说到点子上。”
袁绍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逢纪心中一动,抬起头。
“主公的意思是?”
“与反贼的勾当,到此为止。”
袁绍转过身,烛火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他那张英武的面庞显得有些莫测。
“我袁本初,出身四世三公之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岂能与黄巾贼寇狼狈为奸?若此事传扬出去,我袁家颜面何存?天下士人将如何看我?”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掩的傲慢。
“现在,趁消息还未走漏,正是快刀斩乱麻的最好时机!”
逢纪的眉头,不易察察地皱了一下。
“主公,此时翻脸,是否……”
“没有是否!”
袁绍一挥手,打断了逢纪的话,语气变得激进而果断。
“立刻传令,将那个‘张忠汉’给我拿下!关入大牢!”
“城中所有太平道商队,全部扣押!人员收监,财货充公!”
“再发檄文于各郡县,命太行山周边守军,即刻出兵,清剿那十几个县的黄巾余孽!所有人口,全部强行迁往内地!我要在太行山与冀州之间,制造出一片无人区,彻底断了他们的补给!”
一连串的命令,狠辣而决绝。
逢纪的脸色终于变了。
“主公!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袁绍冷冷地看着他,“元图,此一时,彼一时了。”
“当初与贾诩合作,一是为了借他们的手,除掉袁泰那个老东西;二是为了借‘剿匪’之名,向朝廷邀功,稳固我冀州牧的位子。”
他踱步到逢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谋主。
“现在,袁泰已死,冀州之内,再无能掣肘我之人。我已是天子亲封的州牧,功劳再大,陛下还能封我什么?难道封王不成?”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小鱼小虾,我自己就能捏死,何须再借反贼之手?”
袁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最重要的一点,元图,你难道忘了?”
“那太平道,现在可不是普通流民可比!如今让他们继续发展壮大,岂非养虎为患?我袁本初,岂会犯此等低级的错误!”
他的眼中,闪烁着勃发的野心与绝对的自信。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从与黄巾的合作中,榨干了所有价值。
现在,是时候将这枚用过的棋子,连同整个棋盘一起掀翻了。
逢纪看着眼前的袁绍,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主公在彻底掌控冀州之后,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份潜藏在骨子里的高傲与刚愎,正在不受控制地滋长。
“主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贾诩智谋深沉,太平道战力亦不可小觑,仓促翻脸,恐生变数。依属下之见,至少应先……”
逢纪还想再劝。
就在这时!
“轰隆!”
书房的门被一股巨力从外面撞开!
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浑身湿透,脸上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他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利扭曲。
“主公!不好了!”
“金明门……被攻破了!”
袁绍脸上的傲慢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
那亲卫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几乎要哭出声来。
“数不清的黑甲大军从金明门涌了进来!”
“主公!快!快突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