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帐篷上,发出噗噗的闷响。
帐内,烛火摇曳。
张皓看着那名匆匆来报的亲卫,又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贾诩。
“袁家的使者?”
“就在谷外求见。”
贾诩将那张写着“卢公自戕”的字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慢慢卷曲、变黑,化为一撮飞灰。
“卢植的死讯,想必也传回冀州了。”
贾诩的声音很平静。
“袁家这是来,索要报酬了。”
……
使者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主角,是那辆在数十名精锐家兵护卫下,碾着积雪,缓缓驶入谷口的华贵马车。
四世三公的袁家前家主,袁逢,竟然亲自来了。
他被人搀扶着走下马车,身上披着厚重的紫貂大氅,脸色是一种久病之后的蜡黄,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张皓所在的高塔方向,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灼热。
大帐内。
袁逢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个贴身心腹。
他挣脱心腹的搀扶,竟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求大贤良师……赐我阳寿!”
张皓心中微动。
他想起了贾诩之前的交代。
为袁逢延寿,就是将整个冀州袁氏,都绑在太平道的战车上。
太平道就能在冀州平稳发展商贸。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袁公请起。”
张皓起身,亲自走下台阶,托起了袁逢。
“你既然完成我的要求,贫道自不会食言,我这就给你延寿。”
他将手掌轻轻按在袁逢的头顶,心中默念。
“治愈术!”
淡绿色的光华一闪而逝。
然而,张皓的脑海中,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却让他心头一沉。
【目标:袁逢】
【生命体征:衰竭】
【生机判定:断绝】
【预计剩余寿命:10天】
【治愈术效果:临时性活性激发,无法逆转生机断绝。】
草!
救不活了!
这个老家伙的生命力已经彻底干涸,治愈术也只能让他回光返照一下。
张皓心中骂娘,脸上却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而另一边,袁逢却感觉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头顶瞬间涌遍全身!
那股暖流冲刷着他衰败的四肢百骸,驱散了盘踞已久的阴冷与病痛。
他干瘪的肌肉仿佛重新注入了活力。
他原本昏沉的头脑,此刻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我的身体……”
袁逢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力量感。
他站直了身体,原本蜡黄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好了!我好了!”
袁逢狂喜,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
他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
张皓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嘴角微微抽搐,开始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找补。
“袁公,天道无常,贫道的仙法也非万能。”
“延寿之效,因人而异。”
“有的人功德深厚,一次可延寿二三十载,返老还童。”
张皓的声音悠悠传来。
“有的人……业力缠身,效果嘛,可能就差上许多。”
“这其中的玄机,皆看自身造化,非贫道所能左右。”
然而,此刻的袁逢哪里听得进这些。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身体恢复的巨大喜悦之中。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大贤良师”简直就是活神仙!
“多谢仙师!多谢仙师!”
袁逢对着张皓连连作揖,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仙师大恩,袁家没齿难忘!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他现在只想立刻赶回冀州,重新执掌大权,享受这失而复得的生命。
看着袁逢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张皓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他到底听明白没有?
........
议事大帐内。
张皓将实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贾诩。
“……情况就是这样,这次的延寿效果很不好。”
贾诩端着茶杯,神色平静。
“哦?有多不好?”
他呷了一口茶。
“只有两三年么?那也差不多足够了,足够我们把生意铺开,站稳脚跟。”
张皓看着他,艰难地开口。
“……只有十天。”
“噗——”
贾诩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震惊”的表情。
十天?
之前还吹嘘能延寿十年八年,现在一上手,居然只能续十天?
这也太不靠谱了!
帐篷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贾诩擦了擦嘴,看着张皓,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主公还能精准地预知他人的死期?
这种能力……
贾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缓缓起身,对着张皓,郑重其事地躬身一拜。
“主公能预知生死,神鬼莫测。”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诩斗胆,敢问主公,诩尚有多少阳寿?”
张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愣住了。
看他还能活多久?
张皓看着贾诩那张写满了“惜命”的脸,脑海中瞬间闪过前世对这坏怂的记忆。
这个三国第一毒士,换了五个主公,一生颠沛流离,最后居然活到了七十七岁,得以善终。
简直是乱世里的老寿星。
“你?”
他上下打量着贾诩,慢悠悠地说道。
“你可是个老寿星,死不了。”
“不出意外,活到七老八十,问题不大。”
贾诩闻言,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随即深深作揖。
“多谢主公赐福。”
他的声音很恭敬,但张皓却莫名觉得,那恭敬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直起身子后,贾诩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
“主公,既然袁逢十日后必死,那袁家必生大乱。”
“请主公速速将谷中所有骑兵,尽数派往冀州蛰伏。”
“我们的酒才刚通过甄家进入冀州市场,名气未显,收益未生,万不可让袁家翻脸,断了我们的财路。”
他声音冰冷。
“袁家若敢有异动,我们这八千骑兵,正好拿他们见见血,练练兵。”
张皓听得一阵头大,他对这些打打杀杀的兵事,实在不擅长。
“此事,就全权交由文和去办。尽量不要冒险,毕竟我们的根基在太行山。”
“喏。”
贾诩领命,转身离去,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帐外的风雪之中。
……
次日,冀州,高邑。
袁逢府邸。
死里逃生的袁逢,正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喝。
肥美的烤羊腿,醇香的葡萄酒,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
“启禀家主,大公子求见。”
袁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满桌的酒肉扫到一旁,命人赶紧收拾干净。
随即,他躺回病榻,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半死不活的病容,嘴里发出了虚弱的咳嗽声。
袁绍一袭白衣,缓步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父亲,今日气色似乎好了许多。”
袁逢有气无力地咳嗽两声。
“咳咳……有何事?”
袁绍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手。
一名下人端着一个精致的汤盅走了进来,一股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
“父亲。”
袁绍的声音温和如春风。
“孩儿听闻仙鹤延年益寿,特地为您寻来仙鹤,取其鹤髓,配以百年老参、当归,熬制了这碗鹤髓汤。”
“您务必喝下,以固本培元。”
袁逢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不对劲!
他猛地坐起,厉声高呼。
“张扬!张扬何在!”
话音刚落,房门被推开。
他的心腹张扬,被人用刀架着脖子,推了进来。
袁逢的脸色巨变。
他死死地盯着袁绍,嘴唇哆嗦着。
“逆子……你……你想弑父吗!我不喝!”
袁绍脸上的温和笑容,一点点变得冰冷。
“父亲,您为袁家操劳一生,也该歇息了。”
“孩儿这是送您一程。”
袁逢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不……我不喝!”
他惊恐地向后缩去,声音发颤,“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袁绍向前一步,声音低沉如恶魔的私语。
“既然您不愿体面……我便帮你体面。”
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上前,死死按住袁逢。
其中一人捏开他的嘴,另一人端起汤盅,将滚烫的鹤髓汤尽数灌了下去!
“呃……呃啊!”
袁逢发出凄厉的惨叫,腹中如刀绞一般剧痛。
他翻滚在地,痛苦地抽搐着,很快便没了声息。
袁绍冷漠地看着父亲的尸体,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一道阴鸷的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逢纪,字元图,早年为求上进,曾为宦官门下幕僚,深谙权术之道,现看出袁绍野心与发展潜力,转投其门下。
他对着袁绍,深深一揖。
“主公,欲成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事。”
“今日之无奈之举,不过是通往霸业路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