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白雅都呆在这个莫名有些熟悉的房中受花姒照料。
每每她头痛欲裂,好像要想起什么的时候花姒便会出现端给她一碗很苦的药,看着她喝下。
她曾表示过药太苦了不想喝,先放一边等会喝,花姒就会像逗小孩一般变出蜜饯,塞进她口中。
白雅心中奇怪极了,可不管她问什么花姒都闭口不答,或者岔开话题。
终于,在又含上一块蜜饯时,白雅拽住了将要端着空碗离开的花姒。
“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花姒挑挑眉,看着床上少女略显认真的脸,情不自禁笑出声。
白雅看着面前的女子笑弯了腰,心想原来还没死,不然花姒也不能这样笑话她。
那她这是……
白雅嚼着蜜饯看着花姒擦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离开了,两指相并点向胃间。
哗地,汤药吐了一地。
白雅擦擦嘴角,施了清洁咒打扫干净。
这些天来她都没有喝下汤药,冥冥之中她能感觉到花姒有事瞒着她,但奇怪的是虽然花姒什么也不告诉她,她却从花姒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既然如此,就让她只能靠自己了。
白雅跳下床,在屋中四处看看,她总觉得这屋子给她一种熟悉感。
可无论是桌椅位置还是花瓶摆设她都确定此前她并没有进过这样一间屋子,况且……
白雅环视一圈,这富丽堂皇的装潢。
贵妃榻上,杏子红锦缎软褥微皱,一方绣莲绢帕落在边上。
窗外白玉兰的影子,正落在十二扇百鸟屏风上,雀鸟的眼睛在暗处幽幽反着光。
空气里,是脂粉与若有若无的花香。
白雅抿抿嘴,她若是见过是绝对不会不记得的。
眼前又浮现出花姒那张明艳的脸。
白雅倒是觉得这房间正于她相配。
突然,白雅注意到屏风后那排黑檀木书架。
在这样一个房间内,这书架倒是显得低调极了,很不引人注意,像不存在一样静静地藏在那里。
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本书,白雅随手打开翻了翻,尽是些女德女戒之类的,着实没意思的很,白雅随手将书放回原位,可正要脱手的一刻忽的皱了皱眉。
这书页上的批注……
这字体……
白雅将书重新摊开,细细辨认。
胡采儿?
没错的,这确实是她的字!
突然想到什么,白雅抬手间施法将屏风面向旁边的墙壁,沉重的屏风发出哄的一声,倒在墙面上,以往被屏风遮挡的视线完全暴露出来。
站在房间的一端极目望去——
除去贵妃椅和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装饰,圆桌换方桌,再悬挂上一副书画,可不就是胡采儿出嫁时那间房间!
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白雅快步来到书架前,凭着记忆中大婚那天胡采儿的样子摸索起来。
“叩。”
一声清脆的机关撬动声。
看着脚下凭空出现的那个熟悉的曾经存放藏海鼎的深邃密道。
白雅知道她猜对了。
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恍惚中白雅眼前又浮现出一地的残尸和血水,白雅头痛欲裂可还是闭起眼睛逼自己回想,她想知道她到底忘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花姒要千方百计阻止她想起来。
“不要!”
混沌的画面中她好像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向她奔来,接住了她。
白雅猛地睁开眼,记忆中那个尖锐又急切的女声一瞬间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个身影——
好像花姒……
也许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推开,花姒一眼便注意到被移开的屏风,又看了看被打开的密道,心中了然,微微笑了笑。
“你知道什么了?”
白雅还没回答。
花姒就笑笑过来挽住白雅的手臂。
“我想这些日子你呆在屋子里也该闷了,今日有灯会,我们出去转转怎么样?”
白雅不为所动,只是站在那冷冷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胡小姐呢!”
花姒定定地看着白雅,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欣赏?或是庆幸?
为什么?
那目光太温柔了,盯得白雅都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不自觉垂下眼。
“她没事。”
许久,花姒答到。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了。”
看白雅似乎有些不自在,花姒松开了白雅那因为自己挽着而略显僵硬的胳膊,接着劝到。
“去看看吧,你不是向晚的庙神吗?”
“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灯会,是人们祈愿的大日子,你不想听听大家说什么吗?”
街上的热闹从灯火里溢了出来。
各家铺子门前都挑起了灯,一盏一盏,连成一片暖黄的光河。
白雅来到街上,看这里热闹繁荣不自觉怔住了,自从结了藏海鼎的案子后,她已经好久没来凡间逛上一逛了。
想起那个案子,白雅心中一沉。
路当中,几个孩子追着个滚圆的西瓜灯从白雅身边跑过,灯影乱晃,差点撞上扛着草靶子的老汉——那上面插满了晶莹的糖葫芦,亮晶晶的。
花姒看向白雅,刚想问她想不想尝尝,可看着她神情便知她有心事,她知道一定与胡采儿有关,于是偏过脸,不再说话。
再往前走,人愈发多了。绸缎庄的老板娘正踩着梯子踮着脚,去够一盏绘着嫦娥的细纱宫灯,袖子滑下半截,腕上的银镯子冷不丁亮了一下。
白雅看那梯子摇摇晃晃的,忙伸出一丝灵力扶稳了。
老板娘虚惊一场,念了句阿弥陀佛,心有余悸地拿着宫灯走进店中。
花姒噗嗤笑出声。
白雅收回灵力转过来看向她:
“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到开心的事了。”
猜灯谜的架子前,不少人挤在那里,为一个谜面争得面红耳赤,他们身后,几个穿襦裙的姑娘悄悄交换着眼神,拿团扇掩着嘴,笑声碎碎的,白雅认出来,团扇上修着兔子的便是巧兰,好久不见,她气色好了很多,心里不甚宽慰。
“你还不知道吧?”
花姒出声。
白雅疑惑眨眨眼。
“知道什么?”
花姒用手掩着嘴低声说,
“巧兰家发达了,现在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呢!”
白雅看向巧兰,她笑得正甜美,目光与一男子相接,想必是她的心上人了。
白雅点点头,这样也很好。
远处河面上,也有人放了莲花灯,星星点点,顺着黑沉沉的流水缓缓漂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