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那“矿场”的提议像块石头砸进林闲心里,沉甸甸的。他脸上还得挂着感激的笑,脑子飞快转着找拒绝的借口。直接说“不去”太生硬,容易让这地头蛇起疑甚至翻脸。
“侯大哥,您这……真是太照顾小弟了。”林闲搓着手,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犹豫和惭愧,“只是……不瞒您说,小弟之前受了点暗伤,经脉有些滞涩,干不了重活。这矿场的活计,怕是心有余力不足啊,万一耽误了事,反而给侯大哥您添麻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运转龟息功,让自身那本就微弱的气息更显几分紊乱,脸色也配合着白了白,一副“我很虚弱但我很坚强”的模样。
侯三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在判断这话的真假。他嘿嘿干笑两声:“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养伤要紧,养伤要紧。”他话是这么说,但眼神里那点热络明显淡了下去,多了几分审视。一个带着拖油瓶、又受了“暗伤”的穷酸筑基,价值似乎大打折扣。
就在这时,茶楼里一阵桌椅挪动的刺耳响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三个穿着流里流气、脖子上挂着不知名兽牙项链的汉子,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林闲这桌旁边。为首的是个刀疤脸,炼气后期的修为,带着一股酒气和汗臭混合的味儿。
刀疤脸一只脚踩在旁边的空凳子上,胳膊搭在膝盖上,歪着头,斜眼打量着林闲,又瞟了一眼旁边安静坐着、小口抿着粗茶的宝儿。
“喂,生面孔啊。”刀疤脸开口,声音沙哑,“懂不懂这‘闻风茶楼’的规矩?”
林闲心里一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侯三这边还没打发走,又来了找茬的。他感觉到宝儿的小身子瞬间绷紧了,像只警惕的小兽。他悄悄在桌下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别动。
侯三见状,非但没帮忙,反而往后靠了靠,抱起胳膊,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显然打算置身事外,顺便看看这“林兄弟”的成色。
林闲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看着刀疤脸:“什么规矩?初来乍到,还请指教。”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刀疤脸见他这反应,愣了一下。通常他们这种架势,那些低阶散修要么吓得脸色发白,要么赶紧赔笑脸掏钱。这小子怎么这么镇定?
“规矩就是,”刀疤脸旁边一个瘦猴似的跟班抢着说道,“在这地界混,得交保护费!看你这穷酸样,也不多要,五块……不,十块下品灵石!就当哥们几个请你喝茶了!”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拍林闲的肩膀,动作带着羞辱的意味。
林闲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瘦猴的手即将碰到他肩膀的瞬间——
林闲动了。不是身体动,是意念动。
【万象归藏】,启动!装腔作势光环,定向释放!目标:眼前三个混混!
他没有选择模拟浩瀚如海的威压,那太耗能。他选择的是另一种感觉——深邃,冰冷,如同凝视万丈深渊,又像是被某种亘古存在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
他调动了此刻能动用的、近乎三分之一的虚像值!心在滴血!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气息以林闲为中心,极其精准地笼罩住那三个混混。这气息没有任何物理冲击力,却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精神感知层面。
刀疤脸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他感觉眼前的年轻人不再是那个气息微弱的穷酸,而是变成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水里倒映着他渺小如蝼蚁的身影。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极致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骤然困难,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另外两个跟班更是不堪,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他们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死死扼住。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林闲依旧坐在那里,甚至拿起那个缺口的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苦涩的粗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万象归藏】的效果散去。虚像值瞬间跌落到一个危险的低谷,林闲感觉脑子微微眩晕了一下,那是精神力短时间内剧烈消耗的副作用。
但那三个混混还沉浸在刚才那恐怖的幻觉中无法自拔。
刀疤脸第一个反应过来,“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撞翻了一张椅子也浑然不觉,嘴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另外两个跟班更是连滚带爬,涕泪横流,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出了茶楼,留下地上一滩污渍和弥漫的骚臭。
茶楼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闲身上。刚才还嘈杂无比的环境,此刻落针可闻。那些原本在高谈阔论的修士,此刻都闭上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忌惮,甚至是一丝恐惧。
他们没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也没看到林闲有任何动作。但那三个平日里在这一带横行霸道、欺软怕硬的混混,却像是见了鬼一样,瞬间崩溃,屁滚尿流地逃走。
这只能说明一点——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绝对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用了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手段!
坐在对面的侯三,脸上的看戏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一丝后怕。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尖微微颤抖。他刚才距离最近,虽然没被直接针对,但也隐约感觉到了一瞬间令人心悸的气息。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用强,也彻底打消了把林闲骗去矿场的念头——这他妈哪里是肥羊,分明是披着羊皮的洪荒凶兽!至少是金丹,不,可能是元婴老怪伪装成的!
林闲放下茶杯,仿佛才注意到周围的寂静和目光。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被打扰,目光淡淡地扫了一圈。
凡是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林闲心里其实也慌得一匹,生怕有人看出虚实。但他强撑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他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刀疤脸,声音平淡地开口:“还要保护费吗?”
刀疤脸浑身一激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磕起头来:“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他一边磕头,一边把身上所有的零碎——几块下品灵石和一些铜板,全都掏出来,颤抖着放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也逃出了茶楼。
林闲看着地上那点“战利品”,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哭。这点灵石,连他刚才消耗的虚像值的零头都补不回来!亏大了!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缓缓站起身,对着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的侯三,微微颔首:“侯大哥,小弟还有些琐事,就先告辞了。”
侯三赶紧站起来,腰都不自觉地弯了几分,脸上堆起前所未有的恭敬笑容:“林……林前辈您慢走!有事您随时吩咐!”
林闲没再多说,在满茶楼敬畏的目光注视下,步履平稳地走了出去。直到转过街角,确认没人能看到,他才猛地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林闲苦笑一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差点就破产了!
这“高人”的架子,真不是那么好撑的。每一次出手,都是在烧他保命的底牌。
而经此一事,他在这片底层修士区域,算是彻底“出名”了。只是这名气,是福是祸,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