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绷的弦上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我坐镇在维度创伤中心的临时指挥室内,面前是“织星人”实时传来的数据流和实验室内部的模拟结构图。安德森在一旁紧张地协调着各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行动组已经通过“磐石”提供的维度跳跃点,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了目标实验室所在的维度间隙层,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猎豹,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扑出给予致命一击。
我的全部心神,则通过观星者的感知,遥遥锁定着实验室核心区域——那个被称为“启明殿”的地方。那里汇聚的能量波动最为剧烈,充满了扭曲的渴望和冰冷的计算,虞清雯的能量签名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明显,她正沉浸在即将“验证”伟大发现的狂热中。
【目标已进入最终调试阶段。】“织星人”的信息冰冷地弹出,【“初级载体”三人,已就位。能量引导系统启动倒计时:十分钟。】
三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口中只是“初级载体”!我闭上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杀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不能冲动,必须等待最佳时机,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危及那三个无辜者的生命。
【行动组,最后确认装备及跳跃坐标。】安德森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出,沉稳了许多。
【A组就位。】
【b组就位。】
【...】
各小组依次回报,冷静而专业。
倒计时五分钟。
实验室内的能量波动达到一个高峰,某种强大的聚焦设备正在充能,散发出不祥的紫色光芒。那三个被称为“载体”的生命能量信号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恐惧和痛苦。
我的心揪紧了。他们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清窈,】安德森看向我,眼神询问。现在强攻,风险极大。
我摇了摇头,目光死死盯着能量流动的轨迹。再等等...虞清雯还没有完全启动那个基于“诱饵”数据的核心程序...必须在她最专注、最毫无防备的那一刻...
倒计时三分钟。
虞清雯的能量签名突然变得极度活跃和兴奋!她启动了!她开始将那种危险的、基于虚假理论的能量频率导入引导系统!
就是现在!
【行动!】我毫不犹豫地下令!
几乎在同一瞬间!
【所有对外通讯及控制链路已强制切断!自毁程序触发锁死!】“织星人”的报告传来。
【维度跳跃执行!】安德森大吼!
指挥室主屏幕上,代表行动组的数个光点瞬间从维度间隙层消失,下一秒,精准地出现在了实验室内部预设的多个突入点!
激烈的交火声和能量爆破声即使通过远程传输也能隐约听到!实验室内部的监控画面剧烈晃动,捕捉到行动组队员如同神兵天降,高效的量子中和武器瞬间瘫痪了实验室的防御系统和警卫力量!
【核心区突破!】A组队长的声音冷静传来。
画面切换至“启明殿”。虞清雯站在一个复杂的控制台前,脸上狂热的表情僵住了,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暴怒取代。她周围的研究人员惊慌失措,乱作一团。三个瘦弱的“载体”被束缚在透明的能量舱内,痛苦地抽搐着。
【控制所有人员!销毁所有实验数据...不!强制传输所有数据!】虞清雯反应过来,尖声叫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已经太迟了。行动组队员动作迅如闪电,能量束缚网瞬间罩住了她和几个核心研究员,数据拦截程序强行接管了所有数据流,开始反向传输至安全服务器。
【清窈!】安德森突然喊道,指着其中一个监控画面。
画面中,一个被制伏的研究员突然诡异一笑,猛地咬碎了后槽牙!一股漆黑的、带着强烈腐蚀性能量的雾气瞬间从他体内爆发出来,迅速蔓延!
【维度腐蚀炸弹!人体携带!】行动组队员惊呼,迅速后撤并启动防护力场。
那黑雾所到之处,仪器迅速锈蚀坏死,连能量屏障都被侵蚀得滋滋作响!
【目标是销毁证据!】我立刻明白!这是星蚀的终极灭口手段!
【数据传输完成度87%!】技术员报告。
【来不及了!腐蚀速度太快!】行动组队员试图阻挡,但黑雾蔓延极快,眼看就要吞没主服务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福至心灵,猛地将意识通过观星者感知聚焦到那块作为媒介的古木上!母亲留下的“归流”理念再次浮现——不是对抗,而是引导!
我尝试着不去抵抗那腐蚀性能量,而是用感知构建一个临时的、微小的“归流”路径,引导那股充满毁灭气息的黑雾...流向实验室本身废弃的能量排放管道!(那里通常有通往无害化处理或维度间隙的出口)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那黑雾是纯粹的毁灭意志,极难引导!
但奇迹发生了!或许是“归流”理念的正确性,或许是我的观星者血脉在危机中爆发,又或许是那古木的神秘加持——那股肆虐的黑雾竟然真的微微一滞,然后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偏转了一丝方向,猛地灌入了附近一个正在散发微光的废弃管道口!
轰!
管道口发出一阵闷响,黑雾被迅速抽离,消失在了维度排放通道中!
实验室核心区暂时安全了!主服务器保住了!
【数据传输完成!100%!】技术员兴奋地大喊。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行动组迅速彻底控制了现场,将所有人员拘押,解救了三名奄奄一息的“载体”,开始全面搜查和证据固定。
指挥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安德森擦着汗,对我投来敬佩的目光。
我虚脱地靠在椅背上,后背已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下意识引导,几乎抽空了我刚刚恢复的一点精力。
但值得。
复仇的第一步,成功了。
我们抓住了虞清雯,缴获了所有核心实验数据和人员,阻止了一场可怕的悲剧。
画面中,虞清雯被能量枷锁牢牢束缚,她不再尖叫,只是用那双充满怨毒和不可思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摄像头,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我。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我通过唇语读懂了她的诅咒:
“...你赢了...一时...星蚀...不会...放过...”
我冷冷地回视着她。
星蚀?是的,我知道战斗远未结束。
但今晚,是虞家的败局。
而你的审判,才刚刚开始。
虞清雯被特制的能量束缚装置押解回维度创伤中心的地下禁闭室,与厉家昌和林薇作了“邻居”。她不再嘶喊,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里,眼神阴鸷得像淬了毒的冰,偶尔抬眼扫过监控镜头时,那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三名被解救的“载体”得到了最及时的医疗救助。他们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巨大的创伤,长期的能量侵蚀和药物注射让他们极度虚弱,但好在性命无虞。从他们断断续续、恐惧万分的叙述中,更添了虞家二房和星蚀令人发指的罪证——他们大多是从偏远维度殖民地或底层社会被诱骗、甚至直接绑架来的“消耗品”。
数据解密和分析工作连夜展开。缴获的海量数据远超预期,不仅包括“启明星”计划的全部细节,还牵扯出虞家二房这些年来为星蚀提供的无数便利、洗钱的路径、安插在各行各业的棋子,甚至还有几份与星蚀更高层“使者”的加密通讯记录,虽然无法立刻破译,但其存在本身就价值连城。
铁证如山。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趁着虞清雯被捕、虞家二房群龙无首的时机,进一步扩大战果,顺藤摸瓜清理其羽翼时,一个意外发生了。
虞清志——虞清雯的哥哥,虞家二房的明面主事人——突然主动现身了。
他没有逃跑,没有反抗,而是直接通过官方渠道联系了厉家,要求“投案自首”,并声称要“揭露更多关于星蚀和虞家内部的核心机密”,但有一个条件:他要求与我,虞清窈,当面谈。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安德森第一时间反对,“虞清志比他妹妹更狡猾、更虚伪!他这个时候出来,肯定是缓兵之计,或者有更阴险的图谋!”
我看着屏幕上虞清志那份“诚恳”的自白书和“配合调查”的申请,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的措辞谦卑而悔恨,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被妹妹和星蚀蒙蔽、一时糊涂犯下大错的从犯,如今幡然醒悟,愿意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演技精湛,几乎毫无破绽。
但正是这种毫无破绽,才更显得可疑。
“他知道我们证据确凿,虞清雯落网,很多秘密守不住了。”我冷静分析,“硬抗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选择‘投降’,想争取一个主动,甚至可能想通过‘爆料’来搅混水,保全一部分实力,或者...拖延时间,等待星蚀的救援。”
“那更不能见他!”安德森急道。
“不,要见。”我做出了决定,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既然想演,我们就陪他演。正好我也想看看,他手里到底还藏着什么牌,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有谈判的资本。”
会面被安排在守门人总部一间高度屏蔽的审讯室内。我坐在桌后,安德森和一位资深审讯专家陪同在侧。厉墨琛虽然仍在康复中,但也坚持通过加密线路实时监听。
虞清志被带了进来。
他穿着朴素,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悔恨和一丝谦卑。看到我,他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个苦涩而尴尬的笑容,微微躬身:“清窈...侄女...我...我真的没脸见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他自顾自地坐下,开始滔滔不绝地“忏悔”,内容与他提交的自白书大同小异——将主要责任推给已死的厉家昌和疯狂的虞清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胆小、糊涂、被胁迫的可怜虫,声称自己多次劝阻无效,反而被妹妹架空权力,对很多核心罪恶“并不知情”。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情绪到位,细节丰富,若非我们早已掌握铁证,几乎真要被他骗过去。
我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演不下去,气氛逐渐尴尬时,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说完了?”
虞清志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是这种反应,准备好的悲情台词卡在了喉咙里。
“如果你只是想重复这些废话,那么会面可以结束了。”我拿起旁边一叠厚厚的资料,那是刚刚解密出来的、关于他亲自签字批准的各项资金转移和项目书,“这些,‘并不知情’?”
虞清志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那些...那些都是清雯她逼我签的!她拿家人威胁我...”
“哦?”我翻到另一页,“那这份你与‘先知’特使在私人会所的秘密会谈记录,也是她拿枪顶着你的头去的?”
虞清志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那是...是星蚀的人强迫我去的!我只是虚与委蛇...”
“那这些,”我又推过去一摞照片,上面是他与几位政要、富商在 various 场合把酒言欢的照片,“这些也是被强迫的?你利用虞家和厉家的人脉,为星蚀铺路搭桥,攫取利益,也是被强迫的?”
虞清志的脸色开始发白,嘴唇哆嗦着,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悔恨的表情。
“二舅,”我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却带着冰冷的讽刺,“你和你妹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在外经营光鲜人设,一个在内钻研黑暗勾当,配合得不是挺默契吗?怎么现在出了事,就想把脏水全泼给她,自己扮无辜?”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要求见我,不就是觉得我年轻,心软,或许会顾念一点可笑的亲情,给你一条活路吗?或者,你觉得你能用某些不知道真假的‘星蚀核心机密’作为筹码,跟我谈条件?”
他的眼神闪烁,显然被我说中了心思。
“我告诉你,”我的声音陡然转厉,“你们对那三个无辜者下手的时候,可曾顾念过亲情?你们觊觎我儿子,把他当成实验品的时候,可曾有过一丝手软?你们勾结外敌,出卖家族、出卖维度平衡的时候,可曾想过底线二字?!”
虞清志被我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
“你想谈条件?”我冷笑一声,“可以。把你知道的,关于星蚀最高层的组织结构、人员名单、核心计划,所有的一切,现在、立刻、毫无保留地交代出来。或许,我可以在审判庭上,为你求情,留你一具全尸。”
虞清志的脸色彻底灰败下去,他明白了,我根本不吃他那一套。所有的表演和算计,在绝对的实力和证据面前,都是徒劳。
他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沉默了许久,才嘶哑地开口:“...如果我说了...能保证我的家人...不受牵连吗?”
“那要看你的交代有多大价值。”我毫不松动。
他又沉默了,内心显然在激烈挣扎。
最终,对家人的担忧似乎压过了对星蚀的恐惧(或者他深知星蚀绝不会放过叛徒),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好...我说...”
他开始交代,这一次,不再是表演,而是带着一种破罐破破摔的绝望。他提供的名单和情报,虽然零散,却触及到了星蚀更深的网络,甚至包括几个我们之前从未怀疑过的、地位颇高的人物!
审讯专家飞速记录着。安德森和线路那头的厉墨琛都屏住了呼吸。
复仇的第一步,不仅斩断了虞家二房的触手,更撬开了一条通往星蚀更黑暗核心的缝隙!
然而,就在虞清志说到某个关键名字时,他突然浑身一僵,眼睛猛地凸出,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惊恐的表情!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皮肤下面仿佛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
“怎么回事?!”安德森惊呼。
守卫立刻上前,但还未碰到他,虞清志的身体就剧烈抽搐起来,七窍中流出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
是体内埋藏的终极灭口装置!比林薇那种更隐蔽、更恶毒!一旦触及某个关键词或试图泄露核心机密,就会自动触发!
“医疗队!快!”安德森大吼。
但已经太迟了。
虞清志在极度的痛苦中挣扎了不到十秒,就彻底咽了气,死状凄惨可怖。
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我看着地上那具迅速腐烂发臭的尸体,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更深的冰冷和警惕。
星蚀的手段,远比我们想象的更狠辣、更决绝。
复仇的第一步成功了,但也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了对手的可怕与疯狂。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与血腥。
但我,绝不会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