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千窟城各处的喧嚣渐渐平息,唯有地底深处的地火脉动与某些特殊区域依旧传来隐约的轰鸣。金石盟据点内,大部分区域也已熄了灯火,陷入一片备战前的短暂宁静。
陈续并未入睡。他盘膝坐在石室内,规则视野如同轻柔的水波,持续覆盖着据点核心区域,尤其是那间关押着巡天官的禁闭石室。虽然已布下重重封印,但面对理骸院这种精通规则之力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岩罡正在亲自监督赝品“戊土沙核”的最后制作,守拙真人对那暗金色圆球的研究似乎遇到了瓶颈,顾青鸢的剑意如同磐石般稳定,而周六安……据叶灵传来的微弱意念反馈,似乎正试图用烤虫干“收买”黑猫“玄”,结果被玄嫌弃地拍了一爪子。
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后半夜,陈续的规则视野中,那间禁闭石室的方向,忽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规则涟漪!
那并非巡天官试图冲破封印的挣扎,也不是守拙或岩罡检查时留下的痕迹,而是一种……来自外部的、极其隐晦的窥探与连接尝试!
就像是一根无形的、冰冷的探针,正在小心翼翼地试图穿透禁闭石室的重重封印和岩壁,与内部被禁锢的巡天官建立某种联系!
“果然还有同伙!”陈续心中凛然,瞬间警醒。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石室,融入阴影之中,向着禁闭石室的方向潜行而去。
他的规则视野牢牢锁定那丝试图连接的冰冷规则波动。对方极为谨慎,使用的是一种他未曾见过的、类似于“规则共振”的手段,并非强行突破,而是寻找着封印和岩体结构在规则层面的固有“频率”或“缝隙”,试图以一种近乎“无害”的方式渗透进去。
若非陈续拥有直接观测规则的能力,仅凭神识扫描,根本不可能发现这种层面的窥探。
他悄然抵达禁闭石室外围,隐藏在一条岔路的阴影里。负责守卫此地的两名金石盟精锐护卫毫无所觉,依旧警惕地巡视着可见的通道,但对那无形无质的规则层面入侵,他们无能为力。
陈续能“看”到,那冰冷的规则探针,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石室外的岩壁上“游走”,不断尝试着不同的规则频率。它避开了封印力量最强的几个节点,专挑那些相对薄弱或者存在天然规则瑕疵的地方进行试探。
不能让他得逞!
陈续心念急转。直接出手拦截,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意识到己方有能力察觉这种层面的窥探。但若任由其继续,难保不会真的找到漏洞,与巡天官取得联系,甚至可能触发某些预设的救援或灭口机制。
他需要一个既能阻止对方,又不暴露自身感知能力的方法。
瞬间,陈续有了主意。他悄然将意念连接上那冰冷探针正在重点“敲击”的一片岩壁区域。这片区域的“土”之规则,因内部蕴含少量活跃的“火”金”杂质,本就比其他地方略显活跃和不稳定。
“此地质杂,当有……微澜。”
一个极其精妙的规则微调发出。他没有改变这片区域规则的本质,也没有增强或削弱其防御,仅仅是将其内部固有的、因杂质而产生的规则活跃性与不稳定性,在刹那间放大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就好比在一段本就有些嘈杂的音频信号里,人为地加入了一丝更杂乱的白噪音。
效果立竿见影!
那根正试图与这片区域规则建立稳定连接的冰冷探针,如同触碰到了一块表面光滑、内部却在剧烈细微振动的玻璃,其试图寻找的“共振频率”瞬间被扰乱,连接尝试立刻失败!甚至那探针本身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规则“微澜”而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操作者也被这意外的干扰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探针迅速从这片区域移开,转向他处尝试。
陈续如法炮制,每当那探针锁定一个相对薄弱的区域试图连接时,他便悄然引动该区域规则固有的某些微小“瑕疵”或“特性”,将其瞬间放大,制造出短暂的、局部的规则扰动,恰到好处地干扰对方的连接尝试。
一时间,那冰冷的规则探针如同在雷区跳舞,每次看似快要成功的连接,总会在最后关头被一些莫名其妙、却又符合自然规律的规则“意外”所打断。
禁闭石室如同被一层无形的、不断泛起细微涟漪的规则屏障所保护,让外部的窥探者徒劳无功。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后,那冰冷的规则探针似乎终于意识到此路不通,或者担心长时间尝试会暴露自身,它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续屏息凝神,规则视野扩大到整个据点乃至外围区域,仔细搜寻,再也捕捉不到那丝冰冷的波动。对方退走了,而且退得极为干脆利落。
他缓缓松了口气,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种精微到极致的、针对性的规则干扰,对心神之力的消耗远比之前那些大范围的微调要大得多。
“好险……”陈续心中暗道。来的会是谁?另一个巡天官?还是理骸院更高级别的存在?他们对巡天官的重视程度,看来远超预期。
他没有立刻离开,又在阴影中潜伏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认对方真的离开且没有留下任何监视后手,才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自己的石室。
此事,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岩罡。并非不信任,而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过度反应。对方使用了如此隐蔽的手段,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不想正面冲突。目前维持表面的平静,对他们准备明日与岩心会的会面更为有利。
“看来,这千窟城的水,比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陈续望着窗外(洞窟壁)那仿造外界昼夜变化而调节的微弱天光,目光深邃。
理骸院的触角,或许早已伸到了他们尚未察觉的角落。
而明日与岩心会的会面,恐怕也不会如预想中那般顺利了。
他隐隐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