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邸的血,一夜之间浸透了青石地砖。
苏楠站在廊下,玄色大氅上黑龙暗纹隐现,却不如他眼底的寒意迫人。
他听着身后府库被搬空的细微声响,面上无波无澜,仿佛方才下令诛尽九族、亲手将苏家主头颅悬上门楼的人并非他自己。
“嫡脉?血脉?”他低语,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动我女儿,便是掘我逆鳞。老畜生,仗着辈分拿捏血脉亲情,死不足惜。”
他转身,不再看那一片狼藉的府宅,几名心腹黑影般悄无声息地汇聚身后。
其中一人手中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储物锦囊,里面是苏家积攒数百年的灵药珍藏。
“走。”苏楠吐出一字,身影率先融入浓稠的夜色,几人随之消散,只留下身后冲天血气与死寂。
苏家,灭门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裹挟着血腥气,一夜之间刮遍了修真大陆的角落。
苏家虽非顶尖世家,但族长亦是婴变期修士,几位长老俱为化神,族人数百,盘踞一方,更有女弟子嫁入其他世家或是宗门,攀附着这尊庞然大物。
如今竟被连根拔起,满门诛绝。
连带着几个与万剑仙宗内门长老关家族也遭了池鱼之殃,同样被屠戮一空。
这已不是挑衅,这是刨根!
万剑仙宗,云雾缭绕的悬空主殿内。
“查!给本座查!到底是何方狂徒,敢如此欺我万剑仙宗!”
宗主万煊子一掌拍在玄玉宝座上,坚逾精金的扶手瞬间布满裂纹,恐怖的气息压得殿中众人喘不过气。
“宗主,苏家……苏家是被镇国公苏楠亲手所灭!”一名长老颤声回报,脸上犹带着难以置信,“他,他连自己的宗族都……”
“苏楠?!”万煊子瞳孔骤缩,“那个疯子!他女儿……苏明月!一定是李奕毅让他这样干的!”
他瞬间理清了关窍,怒火更炽。
李奕毅杀他们长老,现在让苏楠擒他们子弟家属,逼他放还母妃。
如今更苏楠像一这条疯狗般,躲在暗处中,将屠刀挥向了宗门子弟们家族!
“宗主,这几日,门下已有三位长老的家族被神秘人诛灭九族,死伤逾千,出手之人修为莫测,疑似……窥涅期,且掌握诡异武技,能越境杀敌!”
又一名长老出列,声音沉重,“下面弟子已是人心惶惶,各自家族皆恐成下一个目标。”
大长老须发皆白,此刻眉头紧锁,上前一步:
“宗主,为今之计,或可……将苏明月放出?祸端因她而起,再这般下去,恐寒了所有门人子弟的心啊。那李奕毅与苏楠,行事毫无顾忌,不按套路出牌,我们耗不起……”
“放出苏明月?”万煊子猛地打断他,声音冰寒刺骨。
“那我万剑仙宗的脸面,还要不要?今日他李奕毅逼我们放一人,明日就敢有阿猫阿狗欺上门来!此风绝不可长!”
他目光扫过殿下肃立的七峰峰主以及各位长老,杀意盈天:
“既然他们找死,本座便成全他们!传令:七峰之主,携内门八长老,即刻下山,前往南大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玉盘:“给本座踏平那大乾帝国,鸡犬不留!本座要让整个修真界看看,得罪我万剑仙宗,是何下场!”
“谨遵宗主令!”
十五道强横无匹的气息瞬间冲天而起,化作流光,撕裂云层,直奔南方而去。
剑光凛冽,杀气席卷长空。
与此同时,南大陆,大乾皇宫,御花园。
李奕毅正陪着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手中拿着一本彩绘的《山海经》,声音温和地讲述着奇珍异兽的故事。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孩子们专注的小脸上。
忽然,他话音一顿。
“警告!检测到十五股高能反应正高速接近南大陆,能量层级:高阶修士。请宿主即刻做好迎敌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而急促地在脑海中响起。
李奕毅眼底深处,一丝金芒流转即逝,快得无人察觉。
他合上书册,脸上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父王?”
最大的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他瞬间的凝滞,仰起小脸,琉璃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看向他。
李奕毅伸手,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小脑袋,笑容温暖:
“没事,有几只不长眼的苍蝇聒噪,父王去去就回。乖乖等父王回来,给你们讲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可比这些有意思多了。”
“父王,小心。”孩子们异口同声,小小的脸上是全然的信赖与微蹙的眉头。
“嗯。”李奕毅点头,看向皇后她们,“灵儿,照顾好他们。”
“是,陛下。”南宫灵儿她们应道。
下一刻,李奕毅的身影已如青烟般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南陆与北陆之域,怒涛翻涌。
万里碧波之上,罡风猎猎。
李奕毅的身影凭空出现,玄黑色龙纹常服在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他负手而立,目光如两道实质的金色闪电,穿透层层空间阻隔,瞬间锁定了那十五道正破空而来的强横气息。
来了。
不过数息之间,天际尽头光华大放,剑啸之音撕裂长空。
十五道身影如流星坠地,倏然停在李奕毅前方千丈之外的海面上空。
来人皆是宽袍大袖,背负数把古剑,气息渊深似海,周身缭绕着凛冽的剑意,正是万剑仙宗的七峰峰主与八位内门长老。
他们目光如电,齐齐落在李奕毅身上,带着审视、杀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这李奕毅,竟如此年轻!
骨龄不过二十出头,然而其立在那里,气度沉凝,竟让他们这些修炼数百上千年的老怪都有些看不透深浅。
尤其是他手中那杆悄然浮现的暗金色长戟,古朴无华,却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你,便是李奕毅?”为首的天枢峰主沉声开口,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
旁边一位脾气火爆的长老早已按捺不住,长剑“呛啷”出鞘半寸,剑锋直指,厉声喝道:
“小辈!不想你母妃苏明月魂飞魄散,就立刻自封修为,跪地受缚,随我等回宗听候发落!”
另一名长老阴恻恻地补充,目光扫过下方无垠海面,仿佛已看到南大陆伏尸百万的惨状:
“小子,若敢顽抗,休怪我等剑下无情,届时不仅你要死,你大乾帝国亿万黎民,皆要因你今日之举,灰飞烟灭!你最好……”
“聒噪。”
冰冷的二字,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断了那长老未尽的威胁。
李奕毅动了。
他根本懒得与这些自以为掌控生死的“仙人”多费半句唇舌。
在他眼中,这些人,已是死人。
“嗡——!”
镇国神戟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戟身暗金流光骤然爆发,一股洪荒龙威铺天盖地般席卷开来!
李奕毅单臂擎戟,简简单单地一记直刺。
“嗷——!”
戟尖之处,磅礴神力奔涌而出,竟化作一条长达数百丈的暗金真龙!
龙鳞毕现,五爪狰狞,龙目之中燃烧着璀璨的金焰,发出一声震彻九霄的咆哮,张牙舞爪,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那十五人悍然扑去!
“什么?什么可能!”
“神级武技!而且蕴含真龙之威!”
“不好!我的真元运转滞涩,被压制了至少三成!”
十五名顶尖强者脸色剧变,那浩荡龙威并非单纯的力量压迫,更带着源自生命层次的无上威严,让他们体内奔腾的真元都变得凝滞不畅,神魂为之战栗!
仓促之间,十五人怒吼连连,各色剑光冲天而起,结成一片璀璨夺目的剑幕,试图合力挡下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轰隆——!!!”
真龙狠狠地撞在剑幕之上,天地为之失色,下方的海面被恐怖的气压生生压出一个直径数十里的巨大凹陷,滔天巨浪向着四周排空而去,声若万雷齐鸣!
僵持仅仅一瞬。
“噗——!”
十五名强者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剧震,向后踉跄倒退,那璀璨剑幕之上,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最终轰然破碎!
仅仅一击,合十五人之力,他们竟已受了内伤!
所有人眼中都浮现出骇然与难以置信。
此子,实力竟强横如斯?
李奕毅眼神冷漠,没有丝毫停顿。
他一步踏出,脚下虚空生莲,身影如鬼魅般欺近,手中镇国神戟划破长空,带起道道撕裂空间的玄奥轨迹。
“热身结束。”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心神剧震的对手耳中,“接下来,送诸位上路。”
他双臂一震,体内八九真龙天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周身气血如长江大河般奔流咆哮,隐隐有龙吟相和。
镇国神戟仿佛活了过来,戟刃颤鸣,渴饮仙血!
“请诸位赴死——”
李奕毅声如天宪,戟出如龙!
“真龙满南天!”
“吼!”“吼!”“吼!”……
刹那间,龙吟震天!
整整十五条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庞大的暗金真龙自戟尖咆哮而出!
每一条真龙都鳞甲森然,龙威赫赫,眸射冷电,分别锁定一名万剑仙宗的峰主或长老。
十五真龙盘踞苍穹,龙尾摆动间,云气翻腾,海浪倒卷,将这方海域化作了龙之国度!
那煌煌龙威交织成无形的天罗地网,将十五人死死禁锢在原地,行动愈发艰难。
“不——!”
一名长老惊恐大叫,奋力挥动本命仙剑,斩出千丈剑罡,却被迎面而来的真龙一爪拍碎,龙口噬下,血洒长空!
“结七星诛仙剑阵!”天枢峰主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七位峰主强行压下伤势,身形闪烁,依循玄奥方位站定,七柄绝世仙剑同时出鞘,剑光勾连。
化作一座覆盖天地的北斗剑阵,星辰之力垂落,剑气纵横捭阖,绞杀向扑来的数条真龙。
另外八位长老也各展神通,法宝光芒耀空,道术轰鸣炸响,与那索命的真龙疯狂对轰。
一时间,北海之上成了修罗场。
龙啸剑吟交织,能量风暴肆虐,天空被撕裂开一道道黑色的空间裂缝,海水被蒸发又倒灌,掀起末日般的景象。
李奕毅立于风暴中心,衣袂飘飘,神色依旧平静。
他手握神戟,如同执掌生死的天帝,每一次挥动,都有一条真龙爆发出更恐怖的威能。
“咔嚓!”一名长老的护身法宝被龙爪捏碎。
下一刻,整个人被真龙缠住,勒紧,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最终爆成一团血雾。
“峰主救我!”又一名长老被真龙吐息淹没,护体神光瞬间黯淡,惨叫戛然而止。
战斗惨烈而迅速。
万剑仙宗的强者们虽拼死抵抗,但在李奕毅绝对的力量和生命层次的压制下,他们的反击显得苍白无力。
一条条真龙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们逐一吞噬、撕碎。
仙血染碧海,残肢断刃混合着法宝碎片,如同雨点般坠落。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喧嚣的战场渐渐平息。
十五条真龙虚影缓缓消散。
原本十五道强横的气息,此刻已彻底湮灭。
海面上,只剩下漂浮的残骸和弥漫不散的血腥气。
十五名来自万剑仙宗的顶尖强者,全军覆没。
李奕毅抬手,镇国神戟停下来,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虚空中去。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海面,眼神淡漠,无喜无悲。
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悸动,毫无征兆地自灵魂深处传来!
远比方才十五人加起来还要恐怖、还要深邃、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悄无声息地自虚空最深处蔓延而来,牢牢地锁定了他!
李奕毅霍然抬头,目光如两道裂天之刃,刺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苍穹深处,瞳孔微微收缩。
那里,有什么东西……醒了。
或者说,一直就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