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站的车库里，空气里有股浓重的机油和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墨先生把从貔貅主身上搜出来的几个数据存储设备摆在工作台上——一个加密腕带、一枚植入式皮下芯片、还有那个已经破损但核心完好的金属箱。
“腕带是日常通讯和交易记录，”墨先生一边连接解码设备一边说，“皮下芯片应该是紧急备份，包含最重要的机密信息。金属箱里的……是他准备拿来交易的那些‘护身符’。”
凌坐在旁边的折叠椅上，肋骨刚刚重新包扎过，瑞娜给他注射了高效镇痛剂，现在痛感减轻，但身体还是虚。他握着那枚核桃大小的混沌气旋，让它时隐时现——这是他熟悉新力量的方式。
“能破解吗？”他问。
“需要时间。”墨先生把腕带接入解码器，屏幕上开始快速滚动破解进度条，“‘黑月’给下属的加密标准很高，但貔貅主这种外围人员……应该不会用最顶级的防护。而且……”
他顿了顿，机械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击了几下。
“我们手上不是有芯片吗？”墨先生看向凌，“寂灭王朝的技术底层有很多共通性。用芯片的解码算法反向适配，也许能快很多。”
凌从贴身口袋里取出禁忌芯片——那块深灰色、表面有细微纹路的金属片。墨先生接过，插入一个特制的读取接口。
几秒后，解码器屏幕上的破解进度突然加速。原本预计需要三小时的破解，在三十七分钟内完成了。
“第一层解密完成。”墨先生说，“正在提取文件结构。”
屏幕上出现一个树状目录。条目很多，分类清晰：财务记录、通讯日志、交易清单、人员档案……
凌的目光直接锁定了一个标注为【行动记录-代号“铁匠”】的文件夹。
“打开它。”
文件夹里包含十七个子文件：任务简报、目标分析、行动方案、资源配置……时间跨度从凌团队进入永恒集市的第一天，到昨天为止。
凌点开最早的一份文件。那是三周前的记录，标题是【新目标出现：代号“铁匠”（疑似掌握上古技术）】。内容详细列出了他们在永恒集市的所有公开活动：入住哪家旅馆、在哪些商店采购、接触过哪些情报贩子……甚至包括瑞娜在义体维修店更换的零件型号清单。
“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瑞娜站在凌身后，脸色难看，“从我们踏入永恒集市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凌继续往下翻。
第二份文件是仓库伏击的完整策划案。文档标注了“貔貅主拟定，第四分支审核通过”。里面详细说明了伏击地点选择理由、参与势力分工、撤退方案，甚至还有“万一失败”的应急计划——包括清除所有参与者和证据。
第三份文件是伏击后的评估报告。撰写人是“影鸦”，时间就在伏击失败后六小时。报告里有一段关键内容：
【……目标团队展现出的战斗力和技术应用超出预期。尤其是‘铁匠’本人，其能量运用方式与标准上古技术存在显着差异，更接近……已失传的‘修真联盟’功法特征。建议提升目标优先级，从‘技术回收目标’调整为‘高价值样本目标’，必要时刻采取极端措施获取完整生物样本。】
“他们想要活捉你。”墨先生说，“不是因为你手里的芯片，而是因为你本身。”
凌没说话，继续翻看。
后面的文件越来越触目惊心。除了针对他们的行动，文件夹里还有貔貅主为“黑月”第四分支执行的其他任务记录：六年前的一次商会暗杀、四年前的一批违禁科技走私、两年前对一个考古团队的“清理”……
每份记录都包含完整的证据链：通讯录音、转账记录、参与者名单、甚至现场照片。
“这些足够把‘黑月’第四分支在永恒集市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了。”瑞娜说，“但问题是……交给谁？执法部？你刚才也看到了，执法部里就有他们的人。”
凌关掉行动记录文件夹，点开另一个标注为【渗透网络-永恒集市节点】的目录。
这里面是更详细的名单和关系图。名单上的人比之前貔貅主提供的更多，有执法官员、商会高管、航道管理员、甚至还有两个在永恒集市议会挂名的“荣誉顾问”。每个人名后面都附带着证据：受贿记录、把柄材料、或者直接就是基因改造控制记录。
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索菲亚·陈。
但她的记录很特殊。没有把柄，没有控制记录，只有一个简短的备注：【合作者（不稳定）。提供情报换取技术支援。需持续监控。】
“索菲亚和‘黑月’合作？”瑞娜皱眉，“但她又帮我们……”
“可能是在两面下注。”墨先生说，“也可能她和‘黑月’的关系比我们想的复杂。不管怎样，这些证据一旦公开，她在永恒集市就待不下去了。”
凌继续翻找。在一个隐藏的子文件夹里，他发现了一份加密等级更高的文档。文档标题是：【第四分支核心人员档案（部分）】。
点开。
里面只有三个人的资料。
第一个就是“影鸦”。真名未知，年龄未知，只有一张模糊的侧面照片——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黑色长风衣，站在永恒集市上层区的观景台上，背景是璀璨的城市灯火。照片拍摄于三个月前。
资料备注：【第四分支永恒集市地区主管。直接向分支族长负责。擅长情报分析和战术规划。弱点：未知。】
第二个是“银梭”。资料详细得多，包括真实姓名（李维·卡特）、住址、家人信息、银行账户……甚至还有一份心理评估报告，结论是：“对权力有强烈渴望，容易被操控”。
备注：【可用，但不可信。定期检查忠诚度。】
第三个……
凌的目光停在第三个名字上。
代号：“老狗”。
资料照片正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老狗，但更年轻一些。真名一栏写着：【凯德·诺瓦】（曾用名）。身份标注：【前第四分支基因工程师。七年前因技术伦理争议被边缘化，后以情报贩子身份独立活动。与分支保持若即若离关系。】
备注：【掌握大量分支技术机密。危险等级：高。建议：监控，必要时清除。】
“老狗是‘黑月’的前成员？”瑞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但他一直在帮我们……”
“也可能是在利用我们。”凌想起了那个基因改造视频。老狗给貔貅主植入服从基因锁，但他自己的立场又是什么？
他把这份资料单独保存，然后继续搜索。
在数据库的最深处，一个加密等级最高的分区里，凌找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是一个视频文件，标题很简单：【伏击行动前会议记录】。
视频拍摄地点是一个装修豪华的会议室。会议桌旁坐着三个人：貔貅主、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就是名单上的执法部官员）、还有一个背对镜头、穿着黑色长风衣的人——从身形看，就是“影鸦”。
会议内容是关于仓库伏击的最后确认。
视频里，“影鸦”的声音没有经过变声处理，是一个冷静、平缓的男声：
“……克罗尔集团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他们会派六个人来，装备标准战斗配置。我们这边出八个人，穿标准灰衣，装备王朝制式武器。貔貅主，你的人负责外围封锁和撤退路线清理。”
貔貅主点头：“明白。但……万一失败呢？”
“影鸦”转过身——但镜头角度依然拍不到他的正脸，只能看到下半张脸和下巴。
“没有万一。”他说，“这是第四分支族长亲自下达的指令。‘铁匠’手里的技术，还有他本人……对分支的未来计划至关重要。不惜代价，必须拿到。”
“那索菲亚·陈呢？”执法部官员问，“她最近和‘铁匠’走得很近。”
“索菲亚……”影鸦停顿了一下，“她有自己的算盘。但不用担心，她已经收下了我们送去的‘礼物’——那颗‘时间结晶’。只要她还想继续研究时间科技，就不会真正站到我们对面。”
视频继续播放，详细讨论了伏击的每个环节。最后，“影鸦”站起身：
“……行动时间定在明晚九点。貔貅主，你亲自带队。记住，活捉‘铁匠’是第一优先级。如果做不到……那就确保尸体完整。”
视频结束。
车库陷入寂静。
这份视频是铁证。它不仅证明了伏击是“黑月”策划的，还直接拍到了“影鸦”和执法部官员的合谋，甚至提到了克罗尔集团的参与。
“足够让‘黑月’第四分支在永恒集市混不下去了。”墨先生说，“但这也会让我们成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要清除的目标。”
凌关掉视频，开始拷贝数据库里的所有关键文件。
他一边操作，一边思考。
证据在手，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用？
直接公开？那会引发“黑月”的疯狂报复。匿名举报？永恒集市内部被渗透得太深，可能压下去。
但也许……有别的办法。
“艾莉丝，”凌对着通讯器说，“你能把这些证据剪辑成几个版本吗？一个完整版，留给我们自己。一个精简版，只包含伏击相关的铁证，用于公开。还有一个……特别版。”
“特别版？”艾莉丝的声音传来。
“只包含‘黑月’渗透其他势力的证据——克罗尔集团、秘银会、还有那几个商会。把这些证据分别发送给那些势力本身的高层。”凌说，“让他们自己清理门户，同时和‘黑月’翻脸。”
“借刀杀人。”瑞娜明白了，“但我们怎么保证他们会相信？”
“附上完整的验证码和原始数据。”墨先生补充，“那些大势力都有技术团队，能鉴定真伪。而且……他们最恨的就是内部背叛。”
艾莉丝开始工作：“需要四小时处理数据。发送渠道呢？直接发送可能会被拦截。”
“用索菲亚的线路。”凌说，“她既然想两面下注，就让她帮我们这个忙。告诉她，这是‘回礼’——感谢她之前提供的安全屋和情报。”
“她会答应吗？”
“她必须答应。”凌看向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正浓，“因为如果我们倒下了，下一个被‘黑月’清理的，可能就是她。”
数据拷贝完成。
凌拔下存储设备，握在手里。
这块小小的金属片，现在装着足以颠覆永恒集市地下世界的秘密。
也装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准备撤离。”他说，“证据一旦发送，‘黑月’会发疯。我们需要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离开永恒集市。”
“去哪里？”瑞娜问。
凌看向墨先生：“芯片里提到的下一个可能修复灵根的地点是什么？”
墨先生调出数据：“‘万物起源之泉’的预测坐标之一，在‘漂游深渊’深处。但那里环境极端危险，而且……‘黑月’可能也知道这个坐标。”
“那就去那里。”凌说，“最危险的地方，有时也最安全。”
他站起身，肋骨的伤还在痛，但眼中的混沌气旋稳定地旋转着。
战斗还没结束。
现在，轮到他们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