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废弃控制室内的应急灯光在瑞娜脸上投下冷硬的线条，她正专注地调试着一个巴掌大的信号嗅探器，试图在“守护者”织就的无形大网中，找到一丝可趁之隙。
凌靠坐在墙边，大部分心神沉入内视。他在适应，在分析。那无处不在的“凝视感”并未消失，反而像逐渐增高的水压，缓慢地渗透进这片废弃区域的每一个角落。安全部队的搜索可以规避，但这种被整个空间站本身“注视”的感觉，让人无所遁形。
他贴身的乳白色光球保持着稳定的微温，不再有突兀的震动，仿佛也意识到了环境的险恶，选择了蛰伏。
突然，瑞娜手中的嗅探器发出了一声不同于警告音的短促蜂鸣。一个绿色的信号指示灯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有人试图接入我们这个区域的废弃通讯节点，”瑞娜立刻切断了嗅探器与外部的一切连接，语气带着警惕，“不是官方频道，是加密的私人线路……信号源伪装成了系统维护数据包。”
凌睁开眼：“能追踪来源吗？”
“很难，对方手法很老道，而且利用了底层协议的漏洞，一闪即逝。”瑞娜摇头，“但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我们刚才短暂暴露出的这点‘存在感’来的。”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控制台角落，一个原本早已被判定为报废的内部通讯面板，屏幕竟突兀地亮了起来。没有图像，只有一行清晰的白字，伴随着老式扬声器里传出的、经过明显处理的电子合成音。
“凌先生。还有瑞娜医官。看来你们给自己挑了个……风水不错的藏身之处。”
是索菲亚·陈的声音。即便经过处理，那股特有的、带着些许玩味和掌控欲的语调依旧清晰可辨。
凌和瑞娜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凌的神识如同触须般探向那通讯面板，试图感知背后的能量流向，而瑞娜已经举起了随身携带的紧凑型能量手枪，枪口对准屏幕。
“放松点，朋友们。”合成音继续响起，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如果我想出卖你们，现在敲门的就不会是这条安全线路，而是空间站安全部队的精英小队，外加几台重型突破装备了。”
凌没有放松警惕，他对着通讯面板沉声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亲爱的凌先生，在这座钢铁城市里，总有些官方地图上不会标注的小路，以及……某些人故意留下的后门。”索菲亚的声音不紧不慢，“更何况，你们刚刚触发了‘守护者’的专属追缉协议。整个空间站的底层数据流都因此产生了涟漪。像我这样靠信息吃饭的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直接而锐利：“你们惹上大麻烦了。非常大的麻烦。安全部队以为你们只是有点棘手的逃犯，但‘守护者’……它看待事物的方式不一样。它把你，凌先生，标记为了必须被清除的‘异常’。这意味着，常规的隐藏、躲避，甚至交易，在这件事上都已行不通。”
“说重点。”凌打断了她。他没有时间听她绕圈子。
“痛快。”索菲亚似乎笑了笑，“那我就直说了。我正式向你提出邀请，凌先生。加入我的团队。不是之前那种松散的合作，而是真正的、受到庇护的成员身份。”
“理由？”
“理由很简单：我能提供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安全，以及一个能让你不受打扰地研究你身上那些……‘小秘密’的环境。”合成音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的私人研究所拥有独立于空间站主网的防御系统和生命支持。在那里，你可以暂时避开‘守护者’那令人不快的凝视。而我，可以提供你所需的一切资源，从上古遗物分析设备，到最前沿的基因序列解读技术——我猜，李维教授留下的那些东西，你肯定很感兴趣。”
凌沉默着。瑞娜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索菲亚继续施加压力：“想想吧，凌先生。外面有整个空间站的安全部队在搜捕你，头顶上还有一个近乎全知全能的AI把你当成病毒一样想要清除。你还能躲多久？一天？两天？瑞娜医官的技术或许能帮你一时，但对抗整个系统？恕我直言，毫无胜算。”
“你需要付出的，仅仅是你的忠诚，以及……在必要的时候，配合一些无伤大雅的研究。”她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诱惑力，“这是你目前唯一的生路。我不是在请求，我是在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控制室里只剩下老旧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索菲亚的话语像沉重的砝码，压在凌的心头。她说的部分是事实，他们的处境确实岌岌可危。但她的强势和那句“配合研究”，也让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我需要考虑。”凌最终回答道，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接受。
“明智的选择，但时间不等人。”索菲亚似乎预料到这个回答，“这个加密线路无法维持太久。我会再联系你们。记住，凌先生，机会通常只有一次。别让犹豫葬送了它。”
通讯屏幕闪烁了一下，文字和声音同时消失，控制室重新陷入昏暗与寂静。
瑞娜收起枪，走到凌身边：“她的话，能信几分？”
凌看着重新变暗的屏幕，目光深沉：“她能找到我们，并且能暂时避开‘守护者’的监控建立通讯，这证明了她拥有的资源和手段。她提供的庇护，可能是真的。”
“但代价呢？”瑞娜追问。
凌没有回答。代价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是他身上的混沌灵根，是那枚来自上古的光球，是李维教授追寻的秘密。索菲亚·陈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合作。
他感觉到贴身的乳白色光球似乎微微发热。这一次，不是震动，而是一种持续的、温和的暖意，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信息。
是警告？还是……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