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风带着点暖意,却也裹着料峭的寒,葆仁堂门前的腊梅落了满地金瓣。林薇正蹲在药圃边修剪月季枯枝,忽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见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捂着胳膊冲进来,脸涨得通红,脖子上起了片淡红色的斑块,像被蚊子叮过,却大得多。
“陈大夫!林大夫!快救救我!”男人急得声音发颤,撩起袖子,胳膊上全是大小不一的风团,有的连成片,边缘发红,“刚才在公司开年会,喝了杯红酒,突然就觉得痒,然后就起了这些疙瘩,现在连头皮都痒,是不是过敏了?”
陈砚之刚给药柜换完标签,闻言走过来,伸手按了按男人胳膊上的风团,松手后那片红肿立刻消退了些,留下淡淡的白痕。“这是风疹块,也就是荨麻疹,”他直起身,“您是不是以前也对酒精过敏?”
男人叫赵凯,是附近写字楼的职员,闻言愣了下:“好像是,去年喝啤酒也起过,但没这么厉害。今天想着红酒度数低,就尝了一小口,谁知道反应这么大,现在觉得嗓子眼都有点发紧。”
林薇已经端来温水,又拿了块干净纱布:“先擦擦汗,别抓,越抓越痒,风团还会变大。”她边说边往纱布上倒了些炉甘石洗剂,“这药水能止痒收敛,我先给您敷在脖子上,冰冰凉凉的,能舒服点。”
赵凯乖乖低着头,任由林薇把纱布敷在脖子上,果然觉得痒劲轻了些:“这玩意儿来得真快,刚才还好好的,一杯酒下肚就成这样了。”
陈砚之搭上他的脉,三指轻按片刻,又看了看他的舌头:“脉浮数,舌尖红,苔薄黄——这是风热犯表,加上酒性温热,引动了体内的湿热,才发得这么急。得用疏风清热、凉血止痒的方子。”
他转身走向药柜,戥子在手里掂得稳当:“荆芥10克,防风10克,这俩是祛风的先锋,能把皮肤表面的风邪赶出去;金银花15克,连翘15克,清热解毒,对付这种急性过敏最管用;您这风团发红,是有血热,加10克紫草,10克丹皮,凉血活血,能让风团消得快点。”
林薇正往砂锅里加水,闻言抬头问:“要不要加15克地肤子?他这痒得厉害,地肤子止痒效果强,上次给张姐治荨麻疹,加了地肤子,她就说痒得轻多了。”
“加,”陈砚之往纸包里添了些药材,“再放10克白鲜皮,和地肤子是搭档,既能祛风又能燥湿,您是不是觉得身上有点黏糊糊的?”
赵凯连连点头:“是啊,明明没怎么出汗,却觉得皮肤发潮,尤其是后背,痒得最厉害。”
“那就对了,”陈砚之把药包好,“这药得先泡20分钟,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25分钟,药汁分两次喝,温温的,别放凉。对了,煎药时加3片生姜,5枚大枣,调和药性,免得药太凉伤胃。”
林薇这时已经调好了另一种药膏,是用薄荷脑、樟脑和凡士林调的,闻着清清凉凉的。“这药膏您带回公司,痒的时候就抹点,比抓挠管用,”她把药膏装进小盒子,“里面的薄荷脑能麻痹神经末梢,暂时止住痒,樟脑能通透毛孔,帮着邪气往外散。”
赵凯接过药膏,还是有点不放心:“这药喝多久能好啊?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总不能顶着一身疙瘩去见客户吧。”
“快的话,喝完第一碗药就能消大半,”陈砚之收拾着药秤,“等下再给您扎几针,取曲池、血海、三阴交——曲池是大肠经的合穴,能清热解表;血海是脾经的穴,能凉血止痒;三阴交调和气血,三穴配合,能快速止痒退疹。”
赵凯一听要扎针,往后缩了缩脖子:“打针啊?我从小怕针,能不能不扎?”
“就扎三针,很快的,”林薇笑着安抚,“陈医生手法快,跟蚊子叮一下似的,您看,我先给您揉揉穴位,放松放松。”她蘸着活络油,在赵凯肘部的曲池穴轻轻按摩,“这油里加了薄荷,凉丝丝的,先镇镇痒。”
陈砚之消毒后,银针快速刺入穴位,赵凯刚要咧嘴,忽然“咦”了一声:“还真不疼,就是有点酸麻,顺着胳膊往下窜。”
“这是得气了,”陈砚之捻转针柄,“留针15分钟,等下拔了针,保证您这痒劲能去大半。”
15分钟后,陈砚之起了针,赵凯果然觉得身上的痒劲退了不少,原本连成片的风团也散了些,没那么红了。“真神了!”他活动了下胳膊,惊喜道,“刚才后背像有小虫子爬,现在居然没事了。”
林薇把煎好的药汁滤进保温杯:“这药您先带回去,中午在公司加热一下喝,剩下的晚上带回家煎第二次。对了,这两天别喝酒,别吃辛辣、海鲜,连牛羊肉都得停,就吃点青菜、豆腐,清淡点。”
赵凯连连应着,又想起什么:“那我下午的会……能不能吹空调?公司空调开得挺足的。”
“别直吹,”陈砚之叮嘱,“风邪还没完全出去,直吹空调容易反复。您可以穿件薄外套,挡住风口。对了,要是下午又起风团,就赶紧来复诊,别硬扛。”
赵凯拿着药包和药膏,脚步轻快地走了,临出门还回头喊:“谢谢你们!等好了请你们喝咖啡!”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林薇收拾着针灸针:“这急性荨麻疹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对症,好起来特别快。”
陈砚之点头:“是啊,就怕拖成慢性的,那就麻烦了。立春后风邪活跃,花粉、柳絮也快出来了,得把荆芥、防风多备点,说不定还得来不少过敏的。”
爷爷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紫苏叶:“把这个给赵凯送去,让他回去煮水泡脚,紫苏叶能解表散寒,还能解鱼蟹毒,对付这种酒引起的过敏也管用。”
林薇赶紧追出去,把布包塞给赵凯,赵凯在路口扬手喊道:“一定来谢你们!”
阳光穿过药圃的月季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药香混着薄荷的清凉味,把立春的暖意酿得格外舒服。陈砚之拿起标签纸,继续往药柜上贴,林薇则把炉甘石洗剂放回抽屉,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却都觉得这葆仁堂的日子,就像这春天的风,看似寻常,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吹散所有的不适与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