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想起文清做的那档子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老爷子没有说‘绑’,只说是让清清尽快回京。青青虽然没在我身边长大,但她的脾气我还算是了解的,如果我真敢没得她的同意直接绑走,把她惹毛了,她能把天捅个窟窿再顺手把梯子撤了。”
周天誉忍着笑,给他添了半杯茶:“知道就好。清清那丫头,外表温吞,骨子里全是钛合金,硬得吓人,还带着刺。你要来硬的,还真的不知道她会如何报复你。”
文献长叹一声,仰身倚进沙发,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最多在平顺县留两天,这两天内尽量说服她吧。”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传来周杰的声音:“厂长,是我,周杰。”
周天誉看向门口,扬声:“进。”
周杰推门而入:“文军长,厂长,外头车队已编好队,所有的机器已装车完毕,随时可以出发去试验田。”
周天誉点头,站起身,看向文献:“走吧,去看一看是否真有清清所说的那样厉害。”
文献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起身时眼底那点倦意早被精光压下去:“那就去瞧瞧,是否真如咱们家那个丫头说的那样厉害。”
三人前后脚踏出办公室,周天誉随口问道:“上面派来的人呢?”
周杰在两人的身后:“两位副厂长已经陪着过去了。”
周天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去车间的路上,周杰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终于,在临近车房时,他快走半步,贴近周天誉身侧,小声的说了一句:“厂长,还有件事……得先跟您透个风。”
周天誉侧目,脚步没停,眉心却先微微一皱:“说。”
周杰悄悄瞥了文献一眼,见后者正抬眼望向远处停放的车队,似乎并未注意这边,才压低嗓子:“清清准备自己开那台收割机。”
周天誉脚下一顿,鞋底在霜冻的水泥地上擦出“吱”的一声轻响,脸色瞬间比天色还暗。
“胡闹!”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怒火,“她一个女孩子,会开车吗?万一出点事,谁担得起?”
周杰早有预料,苦着脸点头:“她说会开车,我也劝了,她说图纸是她画的,数据她最清楚,必须亲自试,才能知道如何调整数据。”
文献闻言回头,眉峰挑得极高,眼底却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这丫头,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他语气里听不出责怪,反倒像早习惯了,甚至带着点“果然如此”的纵容。
周天誉咬牙:“姐夫,你真让她开车,不拦着 吗?”
文献抬手,轻轻拍了拍周天誉的肩膀,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天誉,不是我不拦,而是我知道拦不住”
周天誉脸色铁青,却无话反驳。
文清坐在驾驶位,双手稳稳扶着方向盘,脚下轻轻一踩油门,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回应她的指令。
多功能收割机缓缓启动,压过厂区的水泥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一头刚刚苏醒的钢铁巨兽,慢慢的驶出车间。
文清眼神专注,神情冷静,动作熟练得像是早已操作过无数次。
后面,三辆汽车依次启动,紧紧跟随。
第一辆车里乘坐的是市里派来的那两位专家和红星机械厂厂长周天誉与两位副厂长。
第二辆是文献和文君庭乘坐的黑色专车,车窗半开,文献的目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前方那台缓缓前行的收割机上,眼神深沉。
第三辆是郭瑞民和唐浩所在的长丰汽车厂的车辆,郭瑞民此刻也顾不得矜持,趴在车窗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台机器,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再往后,是两辆卡车,一辆满载着机器,一辆拉着徐磊他们这些技术科的同事们,但车厢用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像两座移动的小山包。
厂区大道两旁,早已站满了闻讯而来的工人们,他们或惊讶、或兴奋、或担忧地望着这一幕。
“哎哟,这就是特务们为了索取而杀人的那辆多功能收割机,今天总算见到实物了。”
“是啊,为了这辆车,咱们厂这一个月来没少出事。”
“那开车的是谁啊?怎么是个女同志?”
“你眼瞎啊,文清同志不认识了!”
“当然认识,只是没想到她一个姑娘会开车。”
“听说这机器能耕地、能播种、还能收割!”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父母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终于不用那么捞累了,”
“是啊,俺爹娘也是农村的,每次秋收务农累的满头大汗,看的俺心里挺不好受的。要是这机器真能一口气把犁地、播种、收割全包圆,那俺爹娘往后能就少受多少累、少流多少汗!”
“可不是嘛!俺爹老寒腰,每年秋收一弯腰至少半个月,疼得半夜直哼哼。有了这铁家伙,他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也不知道这铁家伙贵不贵,全村合伙能不能买一辆?”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图纸是谁研究的?”
旁边的一位年轻女同志小声的回答道:“我听说这图纸是文清同志画的。 ”
人群里顿时“嗡”地一声,惊羡、佩服、难以置信,各种目光齐刷刷聚到最前方那抹纤细背影上。
有说好的,当然也有说不好的。只见话音未落,人群中就冒出一声冷嗤:“哼,图纸她画的?一个黄毛丫头,才进厂几天,就敢揽这功劳?谁知道是不是背后有‘高人’支招,她出来顶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