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玉本欲一个人回秋枢,只是临出行前,却见容遇已备好马车等她。
“若重阳当真今日回来,你去了恐怕并不安全。”圭玉看着他,无奈开口。
容遇神情不变,朝她伸出手,“师父既然在,那便无甚可怕的。我一人在山下,难免多想,总觉得师父若去了,便又会像从前那般抛下我消失了去。”
圭玉轻蹙眉,牵过他的手,与他一同上了马车。
“若你当真要去,那便去吧,我盯着你的确要更安全些。”她于他对面坐好,随口说道。
他若一起去那还免得她自己走了,虽说变成狐狸四条腿跑得更快些,但还是不如坐着去舒服。
容遇今日比之寻常都要更更寡言些。
圭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见他眼下出现极浅淡的青色,伸手上前去点了点,“昨日未曾休息好?”
容遇的眼睫颤了颤,并未躲过她的动作,淡而应声,“昨日出去寻师父时,见灯会热闹有趣,便多逗留了一会儿。”
“……”圭玉收回手,莫名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昨日若不是阿七用幻境迷惑她,或许他也不必特意出门寻她。
只是可惜了那盏小精怪蓄成的花灯,未来得及让他看看。
“的确热闹有趣,若你喜欢,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好。”容遇对上她飘忽的视线,应声很快,“师父昨日走得匆忙,是未曾看见我吗?”
圭玉略有些头大,她自然瞧见他与阿七站在一处,转而将阿七诱走一是因为这幻境一事她急着找她算账,二是担心她会对容遇出手。
阿七提起阿容时的那些话句句都是针对嘲讽,她实在不愿让他们俩待在一处。
圭玉实是不太会说谎,只好僵硬地点点头,“是未曾瞧见你……”
容遇轻笑了笑,敛起眼底情绪,温声与她说道,“师父所念之人何其多,阿容的确没什么特别的。”
圭玉摇了摇头,相当认真地拍了拍他,“怎能如此妄自菲薄?阿容特别好看,若单靠出卖皮相而养活小精怪们,都够养活很大一群了。”
容遇淡淡瞥她一眼,知晓她从来语出惊人,视旁物皆如玩物般逗弄,只是……
他收走本来特意给她准备的放置于她面前的糕点,忽略她疑惑的眼神,“晨时路过市集,想起师父上次说想吃的栗子桂花糕,本想带与师父尝尝,但见师父说这么多话想来也无心这些东西了。”
圭玉眼巴巴地看着糕点盒子被他关上,本欲说些什么却见他已偏过头不再与她说话。
不……她其实有心在意那些的。
早知便不说那么多话了。
﹉﹉
圭玉刚到秋枢,夏明珠便急匆匆跑过来,见到她后,脸上焦急的神情才稍有缓色。
“圭玉!”夏明珠上前刚欲过去拉她,便看见她身后的容遇,虽说她也不知为何圭玉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但与秋枢相关的旁人既然在此,她自然不敢全然信任。
“怎么了?”圭玉见她如此,向前走了几步。
“谢表哥他——”夏明珠咬了咬下唇,终究还是不知该如何说,拉上她便往内殿走。
“今日我见许多人往正殿那处走,本来还疑虑究竟出了什么事,却发现那群人将表哥他围在一处,非要指认说是他杀了长生道长!”
“我本想去找他,小樊生却拦下我,说是重阳道长昨夜回来,却于今日被发现亡于表哥所住的那处,撑着最后一口气指认他便是杀害自己与长生子的凶手。”
夏明珠握着圭玉的手都微微发着颤,似是十分惊慌,“这怎么可能?世子表哥与秋枢能有何恩怨?自他到林芪我便每日与他在一处,他岂会做这种事。”
“我的人已下山去寻我爹爹了,但实是怕他们做出些什么过激行为,幸好你今日回来了……”
“谢朝辞?”圭玉皱眉,按住她的手,好叫她冷静下来,“他现在在何处?”
“被关着的,你若方便,可否过去瞧瞧他?他气性重,我怕当真闹出什么事,世子金贵,岂可在这处有损?秋枢一事交于我来即可,他只需再等等,等我的人到……”
圭玉回头,见容遇仍站在远处,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旁人所言他并未听进去半分,只等她来说。
她走至他身边,问他,“为何秋枢的人会将此事与谢朝辞扯上关系?你先前不是告诉我蛊虫乃疫病,而长生子已染病许久只待重阳过来救人么?”
容遇垂眸对上她的视线,语气依旧平和,“谢家人会出现于此,已是可疑,师父既然与他一路同行而来,说明他早已认出我,若是为了报复我而对秋枢的人动手,也是合理。”
“谢家人如何手段师父也曾见识过,如今又凭何咬定是秋枢冤了他?”
“或许,他只是为达目的而假意利用你罢了……”
容遇握住她的手,神色稍显苍白,话也压得更低,“师父与他才相识多久,便这般护着他。为了他这番质问于我,可曾想过阿容会如何伤心?”
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他上前一步,旁人看来怕是将将要将她拢进怀里。
容遇继续说道,“阿容从他们手中死里逃生已是不易,娘亲与云娘皆亡故于他们之手,如今,只剩下师父了。”
“难道,师父也要弃我而去吗?”
圭玉满心纠结,不敢看他,她自知在双方都清楚谢朝辞身份的情况下,若她非要去帮他,阿容自然不愿自然伤心。
但谢朝辞并非幻境中人,以他的命数来说,他不能在这里出事。
她要将谢廊无带走,自也不可能将他留在这里。
命数乱了还能缝缝补补地试图补救,毕竟命数这种东西,只要首尾不出问题,其他的有变数也属寻常。
但若是他当真出事,必然被察觉,到时候她难逃其咎。
她挣扎着挣脱开他的手,无奈地哄着他说道,“我只是去看一眼,很快便会回来,你莫要想多,他若真有异心,我定然不会容许他伤害你。”
容遇眼睁睁见她消失于眼前,眼中情绪皆散,只剩下空洞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