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达到了全新的维度。
林夜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被放在了古老磨盘的两片巨石之间，一边是源自“镇魂令”残片的、充满秩序与镇压意志的金色洪流，另一边则是根植于他灵魂深处、代表死寂与终结的黑暗溪流。两股力量毫不相容，每一次碰撞都并非简单的能量抵消，而是规则层面的湮灭与创生，只不过这“创生”出的，是更深的毁灭。
他的身体成了最惨烈的战场。皮肤龟裂，裂纹中时而迸射出刺目的金光，时而涌出浓稠如墨的黑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最可怕的是灵魂层面的撕扯，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时而涣散，时而又被更尖锐的痛楚强行凝聚。
他蜷缩在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却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所有的嘶吼都被堵在了破碎的喉咙里。
脑海中那远古存在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旁观者，不再有任何指引，只是漠然地传递着一种“观察”的状态。它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残酷的实验，等待着结果——是容器破碎，还是……淬炼成功。
“不能……晕过去……”
林夜残存的理智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明灭不定，却死死坚守。他知道，一旦意识彻底沉沦，失去了主导，这两股失控的力量会瞬间将他的肉身和灵魂彻底湮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必须主动介入这场毁灭风暴！
凭借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感到惊悸的狠劲，林夜开始尝试那近乎自杀的举动——他不是去平息冲突，而是去引导冲突的爆发点！
他将意志凝聚成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向体内一处相对“平静”的血肉区域。几乎是同时，他强行牵引着一丝金色洪流和一股黑暗溪流，如同引导两条恶龙，轰然撞向那一点！
“噗！”
仿佛体内有一颗微型的太阳和一颗黑洞同时爆炸！那片血肉瞬间化为乌有，剧烈的痛苦让林夜眼前一黑，几乎当场魂飞魄散。但就在这意识即将崩灭的临界点，他感受到那爆炸的中心点，两股极致力量湮灭后，竟然留下了一小片极其诡异的“虚无”地带。
那片地带，没有任何能量属性，既不光明也不黑暗，只有最纯粹的“空”。而周围狂暴的力量流经这片“空”时，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迟滞和紊乱！
有效！
虽然代价惨重，但这自残式的行为，证明了这种冲突并非只有毁灭一途！如果能主动创造更多的这种“虚无节点”，或许就能在体内构建出一个脆弱的“缓冲区”，甚至……反过来影响这两股力量的平衡！
这是一条走在刀尖上的思路，每一步都伴随着形神俱灭的风险。但林夜没有选择。他就像落入激流的溺水者，抓住的不是稻草，而是同样危险的刀刃，但只要能暂时不沉下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开始了疯狂而精密的自我摧残。
一次次引导力量对撞，一次次在生死边缘徘徊。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残破，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但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种由毁灭对撞产生的“虚无节点”也开始逐渐增多。这些节点如同礁石，分布在狂暴的能量洪流中，虽然无法平息风暴，却让能量的流动不再那么顺畅无阻，给了他一丝丝喘息和引导的可能。
他对体内那缕黑暗溪流的掌控，在这种极致压力下，以一种变态的速度提升着。他必须像最高明的御者，在两匹失控的疯马拉扯下，找到那一线生机。每一次微小的操控，都耗费着他全部的心神。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林夜感觉自己真的快要到达极限，意识即将被无尽的痛苦彻底吞噬时，体内的狂暴冲突，竟然奇迹般地达到了一种危险的、动态的平衡！
金色的镇封之力与黑暗的毁灭能量依旧在他体内流淌、冲突，但那些被强行创造出来的“虚无节点”形成了一种极其脆弱的网络，使得冲突不再集中于一点爆发，而是相对分散开来。虽然痛苦依旧剧烈，但至少不再是无时无刻的、足以瞬间致命的总爆发。
他瘫软在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看”到自己身体表面，金光与黑芒依旧交替闪烁，但频率慢了许多，仿佛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共生状态。
而那块引发一切的“镇魂令”残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手边。上面的符文光芒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似乎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它残存的所有力量。但它与林夜之间，却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通过它，林夜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封印脉络的流动，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在无尽黑暗的深处，那六个庞大无比的封印核心所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气息！
他成功“容纳”了这块残片带来的反噬！虽然过程生不如死，结果也只是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但他的“容器”，确实被强行拓宽、加固了！
脑海中，那远古存在的意念再次传来。这一次，少了一丝漠然，多了一丝……近乎嘉许的意味？
“……善……容器……初步合格……”
随着这意念，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庞大的黑暗气息，如同受到召唤，从四周的阴影中缓缓汇聚，如同温顺的溪流，主动涌入林夜体内。
这一次，吸收的过程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不堪。新涌入的黑暗气息，似乎认可了他这个经过“淬炼”的容器，更容易地与原有的黑暗溪流融合。而那残存的金色镇封之力，虽然依旧与黑暗格格不入，但在那些“虚无节点”的缓冲下，也无法再像最初那样激烈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制约，使得新融入的黑暗能量不至于失控。
林夜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冰冷的黑暗溪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壮大、凝实，从一条溪流，渐渐变成了一条汹涌的暗河！力量感重新回到这具残破的躯体，虽然这力量充满了不祥与毁灭。
他挣扎着，缓缓坐起身。
身体依旧残破，布满着金光与黑芒交织的诡异纹路，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锐利、冰冷。他抬起手，看着指尖萦绕的那缕深邃黑暗，心念微动。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剑气激射而出，瞬间没入远处的黑暗，将一小片流动的阴影轨迹都斩断、湮灭！威力远超之前！
他不仅活了下来，还在那远古存在的“帮助”和下，利用封印之力与自身力量的冲突，将自己磨砺成了一把更锋利的刀！
一把指向囚笼，也指向整个世界的……毁灭之刃。
林夜的目光，投向那令牌隐约指引的、黑暗更深邃的核心方向。
棺椁？墓穴？
很好。那他这个闯入墓穴的复仇亡魂，就要搅得这墓穴天翻地覆，最终……掀翻这棺盖，让里面的东西，重见天日！
他伸手，将那块黯淡的“镇魂令”残片捡起，握在掌心。冰冷的触感传来，这一次，再无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