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往下滴,程知遥没去擦。她盯着传送阵中央那团越来越亮的蓝光,手指抠进掌心。疼,还挺清醒。
林夕站在洪流边缘,银发被数据乱流扯得四散,像一张快要碎掉的网。她回头看了程知遥一眼,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别——”程知遥刚喊出一个字,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推进光柱。她撞在无形屏障上,骨头都在震。回头时只看见林夕冲向黑影,双手张开,像是要把整个洪流抱进怀里。
蓝光暴涨,空间开始扭曲。她的视野一阵抖动,耳朵里灌满了杂音,像是有上千个人同时说话。左半边脖子的绿色纹路还在爬,现在已经到了锁骨位置,皮肤底下像有东西在游。
她咬住下唇,用力到出血。这点疼不算什么,至少能让她分清现在是真是假。
眼前画面闪了一下。
她看到林夕坐在实验室角落,手里拿着一块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地啃。那时候她刚穿越失败,昏迷不醒。林夕守了三天,中途只吃过这一块过期的干粮。
另一个画面跳出来:林夕把她从废墟里背出来,右腿骨折,走路一瘸一拐,可还是没放下她。
这些事没人告诉过她。观星庭删了。
“不是幻觉……”她喃喃地说,“你他妈别走。”
可声音传不出去。
林夕已经被黑影缠住,那些触须往她身体里钻。她的皮肤开始裂开,露出里面流动的光丝。但她没叫,只是抬手,把那支蓝色贝壳发卡举了起来。
蓝光一闪。
一句话直接打进程知遥脑子里:“告诉下一个世界的我……要活下去。”
然后她的身体炸开了。
不是爆炸,是碎。一粒一粒的光点飞散,在空中停住,缓缓移动,排列成一幅完整的星图。线条清晰,每一颗星的位置都精准无比——那是观星庭权杖上的宇宙图谱,她见过无数次。
但不一样。
星图中心多了一个红点。它在跳,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地闪。频率很特别,三短一长,中间隔半秒。
程知遥死死记住这个节奏。
仓仔突然抖了一下,只剩半个身子的像素小熊歪在她肩膀上,屏幕残存一行字:【脑波匹配度97.3%,建议立即锁定目标。】
她想伸手碰那幅光星星图,可手刚抬起,整个空间就开始塌陷。传送阵的光柱收束,把她往深处拉。失重感袭来,她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林夕化作的光粒一点点暗下去,像熄灭的萤火。
然后一切归零。
……
意识断了一瞬。
再恢复时,她正在往下掉。风刮在脸上,带着沙粒的刺痛。她睁不开眼,只能凭感觉判断自己还没落地。左手的绿色纹路不再蔓延,但皮肤下的蠕动感还在,像有什么东西睡着了,随时会醒。
衣领处有点热。
她伸手一摸,那支贝壳发卡还在,贴着脖子,微微发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了海浪声,很轻,像小时候妈妈放的摇篮曲。
仓仔彻底静了。屏幕上那行字也不见了,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般闪烁。
她记得最后那个频率。三短一长,间隔半秒。和她现在的心跳不一样,但莫名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记忆碎片撞进来。
——林夕在绿洲边缘递给她发卡:“这个送你,保命用。”
——她在火山隧道里滴血启动晶石,发卡亮了一下。
——林夕说:“它能干扰母巢信号,但只能用一次。”
可刚才用了吗?还是说……那根本不是结束?
她没时间细想。
地面逼近,她蜷身翻滚,落地时膝盖狠狠磕在硬土上。痛感让她清醒了一秒。她撑着站起来,四周是荒漠,黄沙漫天,远处有一片倒塌的石墙,像是废弃的祭坛。
风很大,吹得她冲锋衣猎猎响。
她低头看手,掌心的伤口已经结了层薄痂,但血还在往外渗。左臂的纹路停在肩头,没有继续扩散。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还能控制。
“还活着。”她喘了口气,“操,真不容易。”
就在这时,发卡又烫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音频从里面冒出来,断断续续,像是录了很久的旧文件。
林夕的声音,很轻:“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没撑住。但别停,程知遥。坐标是真的,母巢就在那里。它怕你,因为它知道你会改写规则。”
声音顿了顿。
“还有……别信‘完美复制’的说法。你是唯一的,不是容器,不是样本。是我选的人。”
音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程知遥站在原地,没动。
风卷起沙粒,打在她脸上。她抬手摸了摸发卡,把它按进衣领里,贴着皮肤。
远处,一道低矮的石门半埋在沙里,上面刻着模糊的符号。她认出来了,是星图的一部分。
她迈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扎实。
走到石门前,她停下,从背包里掏出一支笔,在石门边缘画了个标记——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和林夕当年画的一样。
刚画完,地面突然震动。
石门后的沙地裂开一道缝,里面透出微弱的红光。那光一闪一跳,频率和她记下的完全一致。
三短一长,间隔半秒。
她蹲下身,伸手探进裂缝。温度很高,像靠近熔岩。
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她用力一拽,拉出一个黑色晶片,表面布满裂痕,但核心还在发光。她认得这材质,是母巢神经节点的外壳。
仓仔的屏幕忽然闪了一下,重新亮起一行字:【检测到高危信息源,是否读取?】
她没犹豫。
把晶片按进掌心划开的伤口里。
血立刻顺着裂痕渗进去。
下一秒,整片沙漠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