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仪还在转,嗡鸣声断断续续。程知遥单膝跪地,左手撑着沙地,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块最后的碎片。她额头全是汗,混着清凉油的刺辣味往眼睛里钻,但她没抬手擦。
林夕站在她身后半步,左肩只剩一层光晕,像是风吹一下就会散。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被风盖住:“还没完。”
话音刚落,红光一闪。
眼前的景象变了。
程知遥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高厅里,四周是冷白色的墙壁,头顶悬浮着巨大的星环投影。正前方,母亲穿着观星庭长官的制服,坐在审判席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失败了。”母亲说,“任务终止。”
程知遥愣了一秒,立刻摇头。不对劲。她妈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更别说加入观星庭。这人连她妈说话的习惯都没模仿对——从来不会用这种冷冰冰的语调。
她猛地从仓库里掏出清凉油,直接抹在太阳穴上,用力一掐手腕。
疼。
真实感回来了。
幻境晃了一下,像信号不稳的屏幕。
“林夕!”她吼,“绿洲遗民!别信你看见的!”
对面没回应。
她回头,看见林夕已经跪在地上,双手抱头,身体剧烈颤抖。她眼前浮现出无数画面:程知遥在火山喷发中被岩浆吞没、在冰川崩塌下窒息、在母巢触须中化为黑灰……每一个“她”都死了,死法不同,但脸都是程知遥。
这些不是幻象,是林夕记忆里的恐惧具现化。
程知遥冲过去,一把将她拽起来,背靠自己站着。她能感觉到林夕的身体在抖,冷得像块冰。
“听着,”她说,“你现在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你记得暗号吗?报数!”
林夕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七…二…九…”
“对,就是这个。”程知遥松了口气,“你是林夕,我是程知遥。我们还在节点平台,星图仪没停,沙暴也没走。现在有人在用幻术偷袭我们,想毁掉拼好的星轨。”
她一边说,一边从仓库摸出两支清醒药剂,一支给自己打在手臂上,另一支塞进林夕手里。
“打进去,快!”
林夕颤抖着手按下注射钮。药剂生效很快,她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
“我看到了……”她低声说,“幻境有核心,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那就打爆它。”程知遥冷笑,“谁让咱们今天心情不好。”
两人同时抬手,各自拿出武器。程知遥用的是骨杖末端改装的脉冲枪,林夕则凝聚出一道绿色光刃。她们没有瞄准任何具体目标,而是对着空气开火。
子弹和光刃穿透虚影,炸出一片蓝火花。
那些火花不是随机飞溅,而是连成线,形成一个隐藏的能量回路。
“有门。”程知遥眼睛一亮,“这玩意儿怕痛觉反馈!它以为我们陷进去了,其实我们在反向定位!”
她再次抹了把清凉油,额头青筋跳了跳。手腕上的银丝还在发烫,但她顾不上了。
“再来一轮,这次一起打同一个点。”
林夕点头,呼吸依然不稳,但手指已经稳住。
她们锁定其中一条最密集的火花轨迹,同时开火。
轰!
整片空间猛地一震,幻象开始撕裂。母亲的身影碎成光点,死亡画面像玻璃一样炸开。沙暴重新涌入视野,星图仪的红光还在闪,但频率变了。
“坐标出来了!”仓仔突然冒头,像素小熊歪了一下,屏幕蹦出几个字:【检测到异常能量脉络,已缓存轨迹数据】。
程知遥喘着气,单膝跪地检查地面。沙地上残留着几道蓝色烧痕,像是电路板的走线。她掏出信号耦合器,贴上去读取。
“这路线……指向母巢外围?”她皱眉,“不是直接通道,更像是个中继节点。”
林夕靠着她坐下,嘴角渗出血丝。她抬手抹掉,声音虚弱:“还有东西……没走干净。”
程知遥眯眼看向前方虚空。
那里,一道微弱的能量回路正在重组,形状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她握紧骨杖,低声说:“它在重连。”
林夕艰难抬头:“别让它完成。”
“我知道。”程知遥站起身,把最后一块碎片塞进背包,“但它既然敢露脸,就得付出代价。”
她抬起脉冲枪,对准那道能量回路的交汇点。
扣动扳机的瞬间,林夕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
“等等。”她说,“你看它的频率……和谁的一样?”
程知遥一愣。
那波动节奏,有点熟悉。
不是姜明川,不是陈铁,也不是乌雅。
是她自己的心跳。
她低头看手背,星图纹路正微微发烫,和那道回路同步闪烁。
“操。”她骂了一句,“它在学我?”
林夕松开手,靠在链锯斧上:“也许……它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
程知遥没说话。
她盯着那道重组的回路,手指仍扣在扳机上。
脉冲枪的充能灯亮起绿光。
她准备再打一枪。
可就在她要扣到底时,星图仪突然发出一声尖锐警报。
红光炸开,整个平台剧烈震动。
林夕猛地抬头,瞳孔收缩:“它醒了。”
程知遥没动,枪口依旧对准虚空。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和那道回路的频率完全重合。
然后,她看到那道能量回路缓缓睁开,变成一只眼睛的形状,直勾勾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