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余波、质询与深潜的恐惧
观测站中央控制室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仪器设备散热风扇的低鸣和屏幕上依旧在缓慢恢复、但仍残留大量乱码的数据流，证明着刚才那短暂却剧烈的风暴并非幻觉。
博士站在主屏幕前，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竟有几分散乱，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着属于林琛房间的那个监控画面。画面中，林琛依旧保持着盘膝的姿势，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负荷。他周身那股无形的力场已经消失，房间内的能量读数也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那强行修正能量环境的骇人一幕从未发生。
但博士知道，那绝不是幻觉或仪器故障。他亲眼看到了数据是如何在瞬间被暴力“抚平”，也感受到了那一刻从林琛方向传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严气息——那绝非“蚀光”的混乱暴戾，也不同于陈浩“嬗变”能量的冰冷粘稠，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质、仿佛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力量。
“目标c……林琛……”博士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他快速调出刚才记录到的、那短暂到以毫秒计的异常数据峰值，试图进行分析，却发现核心部分的能量频谱和灵子构型完全无法解析，如同被最高等级的加密锁死。
“博士，目标A（陈浩）的失控状态暂时平息，能量逸散水平回落至阈值以下，但……但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依旧远高于镇静标准，并且呈现出一种新的……稳定震荡模式。”一名研究人员汇报着，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博士将目光转向陈浩的监控画面。果然，陈浩不再剧烈挣扎，身上的银灰色纹路光芒也黯淡下去，但他并未恢复之前那种被强制镇静的死寂状态，而是陷入了一种类似浅层睡眠的状态，呼吸平稳，脑波活动虽然活跃，却不再混乱，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律感。
是因为林琛刚才那一下的干扰吗？
博士的眉头紧紧锁起。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他预设的轨道。林琛不仅仅是一个“钥匙”或“干涉源”，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谜团，一个可能蕴含着超越“净界”当前认知力量的个体！
“终止‘主动干涉’协议。暂停对目标c的一切外部刺激。”博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恢复了冷静的语调，“调集所有计算资源，优先分析刚才记录到的关于目标c的能量爆发数据。另外，提高对目标A和目标b（阿华）的监控等级，任何细微变化立刻汇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准备一间最高规格的隔离审讯室。我要亲自与林琛谈谈。”
命令被迅速执行。笼罩林琛房间的“灵子扰流”彻底消失。林琛感觉到周围令人不适的混乱感退去，但身体却传来一阵强烈的虚脱感，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爆发抽空了他所有的精力，连那丝“秩序之力”都变得若有若无，眉心印记的灼热感也迅速消退，重新归于沉寂。
他瘫倒在床上，大口喘息，心中充满了后怕和茫然。刚才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某种规则的执掌者，但那种力量完全不受控制，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被激发的自卫反应。代价就是此刻深入骨髓的疲惫。
没过多久，房间的电子门锁“嘀”一声打开，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护卫走了进来。
“林先生，博士请你过去一趟。”语气算不上客气，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显然，刚才的动静他们也或多或少有所感知。
林琛没有反抗的资本，他勉强撑起身体，跟着护卫走出了这个囚禁他多日的房间。穿过几条洁净无尘的通道，他被带入了一个四面都是某种暗色金属墙壁的房间。房间中央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头顶的光源冰冷而均匀，给人一种无处遁形的压迫感。
博士已经坐在了桌子对面，面前放着一个薄如蝉翼的电子平板。他示意林琛坐下。
“林琛先生，”博士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要剖开他的头颅，直接研究他的大脑，“刚才在你房间里发生的事情，你能解释一下吗？”
林琛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冷笑：“解释？你们用那种东西干扰我，还不许我有点反应？”
“那不是普通的反应。”博士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是一种……近乎‘规则层面’的干涉。你强行修正了‘灵子扰流’，甚至间接影响到了陈浩的‘嬗变’状态。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眉心的印记，和你体内那股‘秩序’力量，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琛心中凛然，对方果然察觉到了印记的异动。他面上不动声色：“我不知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是下意识的行为。至于印记和那股力量，我也很想知道答案，不如你们研究清楚了告诉我？”
他在试探，也在拖延。
博士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判断出他并没有说谎——至少不全是谎言。他靠回椅背，手指在电子平板上滑动着。
“根据我们的初步分析，你刚才爆发出的能量性质，与数据库记载的任何已知超自然现象都不吻合。它不属于‘蚀光’的混沌序列，也不属于常见的元素或精神能量谱系。它更接近……某种底层代码，或者说，‘世界规则’的体现。”博士的声音带着一种科学狂人特有的狂热，“而你的‘钥匙’身份，或许并不仅仅是打开‘门’那么简单。你可能……本身就是‘门’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种更高权限的‘管理员’？”
林琛听得心头震动。底层代码？世界规则？管理员？这些概念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但他能感觉到博士话语中蕴含的惊人信息量。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琛沉声问道。
“我想说，林琛，你的价值远超你，甚至远超我们之前的想象。”博士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odco想要的是‘蚀光’的力量，那种充满毁灭和混乱的原始能量。但我们‘净界’追求的，是理解，是掌控，是秩序！而你身上展现的这种力量，或许正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能够真正‘定义’和‘约束’那些不可控异常的关键！”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诱惑，也带着一丝警告：“合作吧，林琛。与我们共享你的秘密，帮助我们理解这股力量。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掌控它，而不是像刚才那样，被动地、危险地爆发。也只有这样，你的兄弟陈浩和阿华，才能得到最好、也是最安全的‘处理’方式。否则，以陈浩目前不稳定的‘嬗变’状态，以及阿华与之间那种诡异的连接，一旦再次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而我们，将不得不考虑……更彻底的‘净化’方案。”
赤裸裸的威胁，裹挟着看似诱人的合作外衣。
林琛沉默着。他知道博士的话半真半假。合作或许能暂时保住性命，甚至获得一些好处，但最终必然沦为更高级的小白鼠，所有秘密都会被榨取干净。而不合作，陈浩和阿华立刻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两难境地，只是这次的对手更强大，筹码更重。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琛最终抬起头，直视着博士的眼睛，没有屈服，也没有激怒对方。
博士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可以。但你记住，时间并不站在你这边。陈浩的状态，以及……外界的变化，都不会等待太久。”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示意护卫将林琛带回房间。
重新回到那间纯白的囚室，林琛躺在床上，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
博士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钥匙”是“门”的一部分？“秩序之力”是世界规则的体现？这些信息太过惊人。而他与陈浩、阿华之间那微妙的感应连接，似乎也预示着更复杂的纠缠。
他感觉到，自己正被卷入一个远比社团争斗、警方追捕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这个漩涡涉及的力量层次，已经触及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而他现在，孤立无援，身陷囹圄，体内力量时灵时不灵，兄弟命运未卜。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和……一丝对未知本源的恐惧，悄然爬上他的心头。
他必须尽快找出破局之法。否则，等待他和兄弟们的，或许不仅仅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彻底失去自我的“研究”或“净化”。
就在这沉重的思绪中，他隐约感觉到，来自陈浩方向的感应，那冰冷粘稠的气息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地……苏醒。不是失控的狂暴，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意志，如同深渊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