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拼接而成的畸变猎犬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刺破了峡谷中虚假的平静。
李岁的瞳孔猛地一缩,几乎在同一时间,她已做出了反应。没有言语,只有一个手势——撤!
李牧心领神会,一把拽起惊魂未定的千幻道人,身体紧绷如弓,随着李岁向来路无声地倒退。祸斗压低身形,骨翼收拢,像一道贴地的黑色阴影。
他们退得果决,但营地那边的反应更快。
那个为首的、气质冷酷如手术刀的男人,起初并未在意一头猎犬的躁动。他只当是这片神骸峡谷中残留的怨念引发了畜生的不安。
直到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腰间挂着的一个罗盘状的古怪仪器。
仪器的指针,正以一种近乎自毁的频率疯狂旋转,最终“铛”的一声,死死地指向了李牧等人藏身的方位。而在罗盘那片暗淡的晶石屏幕上,一行由神源能量构成的古怪文字缓缓浮现。
“双螺旋结构,平衡率:99.9%。”
男人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极度专注的、冰冷的探究,在看到那行字的瞬间,被岩浆般的狂热与贪婪彻底吞噬。仿佛一个苦寻多年的炼金术士,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贤者之石。
“活的……完美的样本……”
他从牙缝里挤出压抑的低吼,声音因极致的兴奋而微微颤抖。他猛地一挥手,对身边的部下下达了不容置疑的指令。
“放弃所有素材!启动‘活体一号’捕获预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透着一股不容违逆的残忍,“记住,要完整的!每一根毛发,每一滴血,都不能损伤!”
“吼!”
命令一下,血肉工坊的部队展现出了令人胆寒的效率。前一秒还是冷静的研究员,后一秒便化作了高效的猎手。
几名护卫解开了数头畸变猎犬的锁链。这些怪物甫一脱困,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它们脚下的肉垫在奔跑中分泌出一种带着磷光的粘稠液体,在骸骨地面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构成了一道无法被任何手段抹去的追踪标记。
“他们有追踪手段!”李岁低喝一声,语速急促。
李牧心头一沉,回头望去,那几点磷光如附骨之疽,在黑暗的峡谷中分外刺眼。他当机立断,拉着李岁向一旁复杂的骸骨堆中冲去,同时单手掐诀,发动了瘸子爷爷所教的疯技。
【折空】!
他试图将身后数十米的空间像纸一样折叠起来,制造一个虚假的断层,来误导追兵。
然而,就在空间产生涟漪的瞬间,追兵中一名修士举起了一个音叉般的奇特装置,并用力敲响。
“嗡——”
一股无形的震波扩散开来,李牧只觉得那片刚刚被他扭曲的空间猛地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抚平。他构建的空间褶皱,在这股震波下被瞬间抹除。
“没用的!”千幻道人发出绝望的尖叫,“那是‘空间谐振仪’!血肉工坊专门用来对付空间类道法的!”
他们的伎俩,在更专业的猎手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祸斗!飞!”李岁厉声命令。
祸斗咆哮一声,载着三人拔地而起,朝着峡谷上方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飞去。只要越过那里,断绝气味和痕迹,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他们快,敌人更快。
一名猎手从手臂的改造装置中,猛地射出一条附有能量倒钩的漆黑锁链。锁链在空中划出刁钻的弧线,如毒蛇般精准地缠住了祸斗正在奋力扇动的后腿!
“嘎——”
祸斗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巨大的拉扯力让它在空中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后坠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挂在祸斗身上的千幻道人彻底失控。他惊恐地尖叫着,背上那个装满了他毕生“家当”的背包被猛地甩开。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做工粗糙的烟雾弹、画着鬼画符的木牌……如下雨般向着下方的深渊坠落,撞击在裂谷的石壁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无异于在黑夜中点燃了烽火,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抓到你了,我的样本。”下方传来了那名主刀官冰冷而愉悦的声音。
在被拖拽回去的瞬间,在千幻道人绝望的哭嚎声中,李牧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没有去看那坚不可摧的锁链实体,而是伸出手指,并拢如刀,对着那锁链与祸斗之间的虚空,狠狠斩下!
【裂界刀】!
这一刀,没有刀光,没有声响。
它斩的不是物质,而是“连接”本身!
那根由特殊合金打造、闪烁着能量光芒的锁链,仿佛被无形的剪刀从中间剪断了概念。缠绕着祸斗的那一截,能量光芒瞬间熄灭,无力地滑落;而另一端,则被猎手茫然地收了回去。
“嗯?”主刀官发出一声轻咦。
趁着这转瞬即逝的空档,祸斗忍痛再次拔高,载着三人越过了裂谷。
他们暂时脱困了。
但李牧不敢有丝毫放松。他回头望去,只见那主刀官冷静地收起了锁链,脸上没有丝毫气馁,反而露出更加狂热的表情。他抬起手,放飞了数只蜻蜓形状的微型机械侦察兵。
那些金属蜻蜓振动着薄翼,瞬间散开,形成一张巨大的包围网,从高空向他们追来。
李岁从怀中取出一块兽皮地图——那是她在沿途根据能量流向和地标匆匆绘制的。她看着地图上被迅速缩小的包围圈,脸色愈发苍白。
“没有别的路了。”她指向地图上一片被她用血色朱砂画了数个骷髅标记的区域,那里能量极度混乱,闪烁着诡异危险的光芒。
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带着一丝颤抖:
“进那里!”
祸斗发出一声悲鸣,似乎本能地畏惧着那个方向,但在李牧的催促下,它还是调转方向,如一颗黑色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时空错乱的禁地——【遗弃神器坟场】,一头扎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