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到,天色昏暗,土豪集北门已聚集了十几号人。个个气息驳杂,修为从炼气到筑基不等,大多面带菜色,眼神麻木或闪烁,一看就是底层挣扎的散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
陈苟依旧是那身灰色斗篷,背着半截噬魂刀,气息收敛,毫不起眼地站在角落。他旁边一个干瘦的老头好奇地打量了他背后的刀几眼,小声道:“道友,新来的?你这兵器…挺别致啊,掏粪的时候小心点,别掉坑里了。”
陈苟:“……” 老铁在脑中狂笑:“哈哈哈!听见没陈苟!掉粪坑!老子一世英名啊!”
尖嘴猴腮的管事(姓侯)准时出现,清点人数后,扔出十几块破布一样的黑色工作服“避尸袍”,不耐烦地吼道:“都穿上!到了地方听指挥!谁要是乱跑,被万尸窟的尸傀撕了,可别怪老子没提醒!”
众人穿上散发着霉味的避尸袍,登上了一艘破旧的、散发着浓烈尸臭和血腥气的骨舟。骨舟摇摇晃晃,朝着黑风裂谷深处飞去,越往下,尸气越浓,灰黑色的雾气几乎凝成实质,刺骨的阴寒和死寂感扑面而来。一些修为低的修士脸色发白,紧紧抓着船舷。
约莫一炷香后,骨舟降落在一片巨大的、依着山壁开凿出的平台上。平台后方,是一个高达数十丈、黑黢黢的洞窟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入口处阴风呼啸,卷出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和某种药水味道的恶臭!洞窟上方刻着三个狰狞的血色大字:**万尸窟**!
“呕…”几个修士当场就吐了。
“都特么给老子精神点!”侯管事捂着鼻子,骂骂咧咧,“你们的活就在外面!看见没有!”他指着平台左侧一片巨大的洼地。
那洼地…简直是一个噩梦般的景象!里面堆积着小山般的残骸:断裂的骨臂、腐烂的皮肉碎块、破碎的傀儡零件、粘稠的绿色、黑色不明液体流淌成河…浓烈到化不开的尸臭和化学药剂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活人窒息的毒瘴!无数苍蝇般的黑色尸虫在残骸堆里嗡嗡飞舞。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片‘废料池’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清理出来!骨头归骨头,烂肉归烂肉,金属零件归金属!然后搬到那边的焚化炉烧掉!”侯管事指着洼地旁边一个冒着滚滚黑烟的炉子,“动作都麻利点!天黑前干完!干不完扣工钱!一人负责一片区域!”
他粗暴地给每个人划分了区域。陈苟分到的区域,正好在洼地最深处,靠近洞窟入口排出的污水口,味道最冲,残骸也最多最混杂,里面甚至能看到一些尚未完全腐烂、还在微微抽搐的尸傀碎片!
“新来的,照顾你,这块‘肥差’归你了!”侯管事对着陈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显然是把最脏最累的活给了他。
旁边几个老油子修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陈苟面无表情地接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和一个破箩筐,走向自己的“工位”。老铁已经在脑中哭天抢地:“救命啊!谋杀刀灵啦!陈苟!快用你的银尸煞火把这堆垃圾烧了!老子宁愿再沉睡一百年也不想闻这个味儿!”
陈苟没理会老铁。他走到污水横流的区域,浓郁的尸毒瘴气对他这银尸之体来说,非但无害,反而像回到老家一样亲切…就是味道实在有点上头。他屏住呼吸(虽然僵尸不需要呼吸,但心理作用),抡起铁锹,开始干活。
对于拥有银尸力量的陈苟来说,这体力活本身毫无难度。铁锹在他手里轻若无物,一铲下去就是一大坨混合着烂肉、骨头和金属的垃圾,精准地丢进箩筐。效率之高,远超旁人。
然而,麻烦很快来了。
“喂!新来的!你眼瞎吗?”一个负责旁边区域、脸上有刀疤的筑基初期壮汉突然指着陈苟箩筐里几块沾着烂肉的金属零件吼道,“那是老子区域的‘阴铁’!你特么敢偷老子的货?找死是不是!” 显然是想找茬立威或者讹诈。
陈苟抬起头,银灰色的竖瞳透过斗篷阴影看向刀疤脸,冰冷的目光让刀疤脸心头莫名一寒。
“你…你看什么看!偷东西还有理了?”刀疤脸色厉内荏地吼道,还故意踢翻了陈苟刚装满的一个箩筐,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侯管事和其他人的注意。侯管事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皮笑肉不笑:“怎么回事?不好好干活,吵什么?”
“侯管事!这小子偷我区域的阴铁!被我抓个正着,还瞪我!”刀疤脸立刻恶人先告状。
“哦?偷东西?”侯管事眯起小眼睛,看向陈苟,“新来的,胆子不小啊?知道规矩吗?偷一罚十!你筐里这些东西,还有你今天的工钱,都归刀疤了!算你赔罪!”
老铁在脑中气得跳脚:“撒女内,放屁!这黑心工头!明显是串通好的!陈苟,干他丫的!”
陈苟沉默了几秒,嘶哑着开口,语速缓慢,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很久没说话的僵硬感:“我…没偷。他…找茬。工钱…我的。”
“嘿!还敢顶嘴?”侯管事脸色一沉,指着陈苟的鼻子骂道,“这里老子说了算!我说你偷了就是偷了!不想干就滚蛋!今天的工钱也别想要了!”
刀疤脸和其他几个修士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他们看来,这个新来的沉默尸修,今天这顿欺负是吃定了。
陈苟缓缓放下铁锹。他低着头,斗篷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就在侯管事以为他要认怂时,陈苟突然抬起头,那双冰冷的银灰竖瞳直勾勾地盯着侯管事,毫无感情地问道:
“侯管事…你…是不是…克扣了…所有人的…工钱?”
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废料池。
瞬间,全场寂静!所有埋头苦干的修士都停下了动作,惊愕地抬起头看向这边。侯管事和刀疤脸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你胡说什么!”侯管事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陈苟继续用他那缓慢、僵硬却清晰的语调说道:“刚才…那边…那位道友…”他指向远处一个埋头清理骨头的老修士,“他分到的骨头里…有三根…带着金线的…‘阴髓骨’…被你…偷偷捡走了…”
“还有…刚刚…焚化炉…烧掉的…那批残骸里…混着…一个…完好的…‘尸傀核心’…你也…藏起来了…”
陈苟每说一句,侯管事的脸色就白一分。这些事情他做得极其隐蔽,自认为天衣无缝,这个新来的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周围的修士们眼神变了,看向侯管事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和愤怒。他们累死累活一天才十五块下品灵石,工头居然还克扣他们的“外快”?!
“你…你血口喷人!”侯管事气急败坏,指着陈苟,“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来人!把他给我…”
他话没说完,陈苟突然动了!动作快如鬼魅,一把抓住侯管事指向他的那只手!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侯管事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剧痛让他瞬间冷汗直流!
“我的…工钱。”陈苟冰冷的声音在侯管事耳边响起,如同死神的低语,“还有…赔偿。”
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侯管事怀里,精准地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里面装着他今天刚收上来的、准备克扣的“外快”和所有人的工钱!
“你…你敢…”侯管事痛得话都说不利索,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陈苟松开他,将储物袋掂了掂,看也没看瘫软在地哀嚎的侯管事,对着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修士们,用他那特有的、慢吞吞的僵尸语调说道:
“他…克扣的…在里面。自己…拿回…自己的。”
说完,他不再理会混乱的现场,扛起自己那破箩筐(里面装着他分内清理的垃圾),走向焚化炉。深藏功与名。
废料池炸锅了!修士们一拥而上,从侯管事的储物袋里翻找自己被克扣的“外快”和工钱。刀疤脸等人吓得面无人色,哪还敢找陈苟麻烦。
老铁在陈苟脑中笑得打跌:“哈哈哈!爽!陈苟!干得漂亮!这波装逼满分!就是下次掰手腕能不能轻点?老子看着都疼!还有,那储物袋里除了工钱,肯定还有这黑心工头的私房钱!快看看有多少!”
陈苟走到焚化炉旁,将箩筐里的垃圾倒进去。熊熊烈火映照着他斗篷下的侧脸,冰冷依旧。他掂了掂刚到手的、属于侯管事的“赔偿”储物袋,神识一扫。
里面除了几十块下品灵石(工钱部分),还有一小堆杂七杂八的低阶材料(克扣的“外快”),以及…一个用油布包着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黑色玉简。
老铁也感应到了:“咦?这玉简…有点意思啊!不像普通货色!陈苟,快看看里面是啥!说不定是这黑心工头贪墨的万尸窟秘籍?还是藏宝图?”
陈苟不动声色地将玉简收起。今天的工钱虽然被扣了(名义上),但收获了一个神秘的玉简,还顺便教训了工头,似乎…也不亏?就是这掏粪的工作,确实有点埋汰。
他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傀垃圾,感受着万尸窟深处散发出的、更加精纯和庞大的阴气,银灰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思索。或许…在这里,能找到比掏粪更有“钱途”的工作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