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角落的监测水晶还在微微发亮,表面残留着刚才那道短暂的能量波动痕迹。佩妮坐在行军椅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她没有再看那份任务日志,也不再去翻酒瓶的检测报告。该来的总会来,而她已经准备好。
外面的脚步声很轻,几乎被风声盖过,但她还是听见了。不是斯内普那种沉稳、有目的性的步伐,也不是巡逻守卫的规律走动。这是犹豫的,带着迟疑的接近。
帘子掀开时,冷风卷着几片枯叶吹进来。莉莉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叠信件,封蜡的颜色各不相同,显然是来自不同人手。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在佩妮和桌上的资料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真的要在这里建学院?”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的情绪,“这些人说你是叛徒,是把魔法界推向混乱的人。”
佩妮没起身,也没反驳。她只是伸手将桌角的一只空杯推到对面,然后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蒲公英茶。热气升腾起来,在昏黄的烛光下形成一道薄雾。
“坐吧。”她说,“这茶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莉莉僵了一下,低头看着杯子,手指慢慢松开信件边缘。她终于走进来,把信放在桌上,却没有坐下。那些信散开一角,露出几行严厉的措辞:“违背血统法则”“危及魔法纯净性”“对家族构成威胁”。
“我不是为他们说话。”莉莉盯着那杯茶,“我是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如果他们觉得你是敌人,那我和妈妈留下的名字,会不会也被抹去?”
佩妮抬眼看着她。这张脸和记忆中那个总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重叠了一瞬。那时候她们还共享一间卧室,共用一条毛毯,会在雨夜挤在一起听童话故事。后来一切都变了,因为魔法,因为偏见,因为大人之间的冷漠。
“你知道科克沃斯最老的那座桥是谁建的吗?”她问。
莉莉愣住,没料到会听到这个问题。
佩妮站起身,走到角落的木箱前,打开锁扣,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她将它平铺在桌上,动作小心,仿佛怕弄碎一段历史。纸上是一组复杂的符文结构,中心是一个环形回路,周围延伸出数十条细密的支线,每一条都标注着不同的刻度与角度。
“这是千年前‘联合工坊’的建造图纸残片。”她说,“发现于北境古遗址地层。官方记录说是纯血家族主导建设,但实际上——”她指尖点向其中一条几何轨迹,“这个角度的精准测算,只有掌握麻瓜数学体系的工匠才能完成。没有他们的参与,这座桥撑不过三年。”
莉莉俯身细看,眉头微皱。“可这不能证明什么。也许只是巧合。”
“不是巧合。”佩妮从系统界面调出一份数据,意念一动,一小段光影投射在空中,显示出符文与现代物理模型的对应关系。“能量传导效率、承重分布、共振规避……这些设计原理,早在魔法文献出现之前,就已经存在于麻瓜的建筑实践中。我们今天用的漂浮咒基底,最早就是由一位不会施法的石匠提出的构想。”
她顿了顿,语气放低:“他们不是外人。他们是被遗忘的共建者。而我要做的,不是打破传统,是让真相重新被人看见。”
莉莉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图纸边缘,那里有一处磨损严重的符号,像是一只简笔刻画的手掌印。
“所以你就不管后果了?”她低声问,“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攻击你,也会牵连我们。”
“我知道。”佩妮点头,“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们现在退缩,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敢提‘公平’两个字。”
帐篷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靴底碾过碎石。帘子再次被掀开,斯内普走了进来。他目光扫过桌上的信件,又落在莉莉身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脚步停得比平时更近一些。
他没有打招呼,直接将一瓶墨绿色的药剂放在桌上,紧挨着那叠反对信。瓶身贴着一张符纸,上面写着简单的说明文字:定向剥离恶意记忆,不影响认知主体。
“改良版遗忘咒。”他说,“昨夜东坡陷阱激活后,我在土壤里提取到了干扰魔力残留。这种新型混乱咒会潜伏数日,持续影响选址判断。用这个可以清除源头意图,不留后患。”
莉莉盯着那瓶药,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们……准备对谁用?”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佩妮伸手拿起符纸,展示给她看。“这不是用来对付人的,是用来清除恶意植入的。就像清理伤口里的腐肉,不会伤到好肉。”
“可它还是咒语!”莉莉往后退了半步,“你们连这种东西都随身带着?是不是每个人靠近营地,都要先被检查有没有‘恶意’?包括我?”
帐篷里安静了一瞬。
佩妮放下符纸,走向她。“你觉得我会防你吗?”
“我不知道。”莉莉的声音有些抖,“以前我以为了解你,结果你突然消失了几年,回来之后就成了所有人议论的焦点。你说你要改变世界,可你的手段……越来越像他们。”
“像谁?”
“像那些自以为掌握真理,就可以决定别人命运的人。”
佩妮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身从箱子里取出另一份文件——一份手写的实验记录,页边还有墨迹晕染的痕迹。她递给莉莉。
“这是我第一次试制这剂药时的笔记。失败了七次。最后一次成功,是因为我发现,真正的‘剥离’不是抹除记忆,而是分离情绪中的仇恨成分。就像过滤水里的杂质,留下原本的味道。”
她指着其中一行字:“测试对象是我自己。我把自己童年最痛苦的记忆放进去,看看它能不能只去掉怨恨,而不碰其他部分。结果……它做到了。”
莉莉翻动纸页,手指停在那一行实验结论上:“目标情绪模块清除完成,其余记忆完整保留。”
她抬起头,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能允许自己变成靠恐惧统治的人。”佩妮说,“我可以强硬,可以反击,但我必须清楚,每一次出手,都是为了保护,而不是报复。”
斯内普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始终没有插话。但他悄悄将药瓶往旁边移了半寸,离莉莉远了些。
莉莉深吸一口气,终于坐下。她把信件拢到一边,端起那杯已经温凉的茶,喝了一口。
“你说的那个手掌印……”她忽然问,“是谁留下的?”
“不知道。”佩妮摇头,“考古队没能查出身份。只知道他在工程结束那天,独自留在桥墩底部,刻下了这个标记,然后离开了。”
“也许他只是想让人知道,他也曾参与过伟大的事。”莉莉轻声说。
佩妮笑了。“所以我才要建这所学院。让每一个愿意付出努力的人,都能留下自己的印记。”
帐篷外,风势渐弱。监测水晶的光芒也慢慢暗了下来,最后一丝波动彻底消失。
斯内普走到桌边,拿起药瓶,塞进内袋。他看向佩妮,点了下头。
“今晚我会巡视西谷口。”他说,“你休息。”
佩妮应了一声。等他掀帘出去后,她转向莉莉:“你不用现在就做决定。但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想请你帮忙整理这些史料。它们需要一个能读懂它们的人。”
莉莉看着桌上的图纸,又看了看那杯空了的茶杯。
“我明天早上再来。”她说。
佩妮点点头,送她到帐篷口。夜色沉静,山谷深处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岩壁上,一道尚未熄灭的探测符仍在微弱闪烁。
她回到桌前,收起图纸,打开系统界面。
【任务进度更新:对话持续超过五分钟,情感波动符合‘动摇’阈值】
【中立派声望+10,奖励已发放:古代共鸣阵图(局部)】
她闭了闭眼,将新获得的资料存入加密格。再睁眼时,目光落在桌角那瓶改良遗忘咒上。
手指轻轻拂过瓶身,她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轻,连自己都没听清。
帐篷帘突然被风吹起一角,烛火猛地晃了一下,映出墙上两个交错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