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十七分,天光未亮,傅氏集团地下三层数据中心。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炸响,红光如血般在整片监控墙上疯狂闪烁。
一排排服务器阵列间,技术员们慌乱奔走,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却始终压不住那持续不断的蜂鸣。
“三号、五号、七号节点信号中断!”一名戴眼镜的年轻工程师声音发颤,“不是网络波动……是物理性摧毁!但现场监控显示——无人进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傅司寒踏进指挥室时,一身黑色高定西装未染尘埃,步伐却带着雷霆之势。
他目光扫过主屏上那三处灰暗的坐标——藏区桑多村、西北沙回镇、东南海岛赤焰坪,眉峰骤然收紧。
“调取最后一秒数据流。”他嗓音冷得像冰刃。
不到十秒,林院士的远程通讯接通。
老头披着外套,头发凌乱,眼神却锐利如鹰:“我刚解析完中断瞬间的数据残片……有一段逆向音频被反向推送出来,频率精准到小数点后六位,恰好与《天音阵》主调形成共振抵消。”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这不是巧合,也不是普通黑客能做到的。对方不仅知道‘七灯’的存在,还清楚它们之间的能量耦合机制……他们怕‘灯’点亮,怕‘心墟’真正觉醒。”
傅司寒站在巨幅投影前,指尖缓缓划过那三处熄灭的光点,眸底寒潮翻涌。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敌人从未消失,而是蛰伏多年,终于从幕后出手。
他们不只想要阻止传承,更想彻底抹杀那些能听见“天音”的灵魂。
手机震动。
苏倾月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一句:【剩下的四盏灯,我去云南。】
他抬眼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片刻后拨通安保部电话:“启动‘归雁’预案,抽调十二名特勤,伪装成教育基金会志愿者,即刻进驻剩余四个村落,优先保护儿童聚集区。”
又低声补充:“封锁所有关于苏小姐行程的消息,任何人不得泄露。”
然而当他在书房见到她时,才发现她早已换上了素色粗布长裙,外罩一件洗旧的靛蓝披肩,发丝简单挽起,插着一支木簪。
宛如一名真正的民俗学者。
“你不能去。”他语气不容置疑。
她坐在轮椅上,脸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却清亮如星火燎原。
“设备可以重装,信号可以重建。”她缓缓开口,声音轻,却一字一顿砸进人心,“但他们毁掉的是孩子们的安全感。我能‘听’到——就在信号断开的那一瞬,三个村的孩子同时惊醒,有人哭喊,有人蜷缩在墙角……他们的恐惧顺着‘心墟’传到了我这里。”
她抬眸看他,唇角微扬,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笑意:“你说过,‘心墟’是亿万情绪的容器。可如果连承载它的孩子都开始害怕发声,那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傅司寒沉默。
他知道她已决意前行。
良久,他走近一步,蹲下身,视线与她平齐:“可以去。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你不以苏家千金身份出现;第二,全程由我安排的特勤贴身护卫,不准擅自行动。”
她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瞳,轻轻点头:“好。”
启程前夜,万籁俱寂。
苏倾月靠在窗边,手中握着一部老式座机电话,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听筒里传来阿兰颤抖的声音:“我家门口……有黑车来回转。楼道监控全黑了,物业说系统故障。刚才……我儿子放学回来,电梯门一开,里面贴满了他的照片,还有字条……写着‘不合格基因携带者’……”
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苏倾月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那幅蜡笔画——歪歪扭扭的小女孩举着鼓,背面一行稚嫩笔迹:“今天爸爸又喝酒了。”
那时她就明白,这些孩子不只是“共振源”,更是曾被世界忽视、伤害过的灵魂。
他们的声音之所以能唤醒《天音阵》,正因为那是最真实、最痛切的呐喊。
而现在,有人正用恐惧扼杀这份纯粹。
她深吸一口气,嗓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明天上午九点,会有一辆快递车停在你楼下。签收一个蓝色盒子,里面有录音笔和微型定位器。交给社区民警,不要自己查,也不要报警——他们会处理。”
“可……他们会找上我儿子的……”阿兰抽噎着。
“那就让他们看看。”苏倾月睁开眼,目光如刀锋出鞘,“谁才是真正该被审判的人。”
挂断电话后,她缓缓抬头望向夜空。
北斗七星悬于天际,其中一颗忽明忽暗,仿佛也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更是要让那些躲在黑暗里的手,第一次尝到——被光照耀的滋味。
次日,晨雾如纱,笼罩着云南边境深处的拉祜族村寨。
青石小径蜿蜒入林,炊烟袅袅升起,却掩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压抑与戒备。
一辆朴素的越野车缓缓停在村口,车门打开,一名身着粗布长裙、外披靛蓝披肩的年轻女子被人搀扶着下了车——正是伪装成民俗学者的苏倾月。
她面容苍白,轮椅的影子斜映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像一道无声的语言。
村中孩童远远望着她,眼神里藏着好奇,更多的是畏惧。
他们围在小学祠堂外,不敢靠近那供奉雷音鼓残片的神龛。
苏倾月抬眸望去,心口一紧。
神龛前香火冷落,鼓面蒙尘,而那面曾被传说能通天地之音的古老鼓皮,竟被划开一道狰狞裂口,仿佛有人用刀刃狠狠剖开了它的灵魂。
“昨晚来的。”一位拄拐的老妇人低声叹息,皱纹堆叠的眼角满是悲愤,“几个穿白大褂的外乡人,拿着怪机器照来照去,说这是‘邪音之器’,会引乱人心智……孩子们吓得整夜做噩梦。”
苏倾月指尖轻触鼓面,凉意顺指骨直窜脊椎。
那一道裂痕,不只是物理的创伤,更像是对某种信仰的亵渎。
她闭上眼,悄然启动“心墟”——那是她与生俱来却从未真正掌控的能力,能感知并收纳他人最深层的情绪波动。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跪在雨夜里求医无门的绝望;
少年因口音被城市同学嘲笑后躲在厕所哭到窒息的屈辱;
老人守着荒田,望着政府征地通知时干涸眼眶中的怒火……
这些情绪早已沉淀在土地之下,被世人忽略,却被这面鼓默默承载了数十年。
而现在,它们在颤抖,在咆哮,在呼唤一个能听见它们的人。
剧痛如钢针贯穿颅脑,苏倾月猛地咬住唇瓣,血腥味在口中漫开。
可她没有退缩,反而勾起一抹极轻的笑——
她终于“感觉”到了痛。
不是身体的痛,而是亿万沉默灵魂共振出的悲鸣。
这种痛,真实、尖锐、滚烫,让她第一次确认:自己活着,且必须为此战一场。
当晚,火塘燃起,橘红火焰跳跃在每一张稚嫩的脸庞上。
苏倾月坐在轮椅中,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今天我们不念书,不写字,只唱歌。”
孩子们怯生生地看着她。
“就唱最简单的——do、re、mi、sol、la。”她轻轻哼起一段五声音阶,清澈如山涧溪流。
起初只有零星应和,渐渐地,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
童声纯净,毫无技巧,却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在山谷间悠悠回荡。
忽然——
“嗡……”
祠堂方向传来一声低沉震颤。
所有人回头,只见那破损的鼓片竟微微起伏,裂痕之中,溢出淡淡金光,如同沉睡千年的星辰终于睁开眼。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某座高度戒严的精神病监区。
沈知衡猛然睁开双眼,瞳孔收缩如针尖。
他躺在特护病房的床上,嘴角渗出血丝,手中紧握的一枚微型骨瓷药片已被生生捏碎,粉末混着血从指缝滑落。
监控摄像头闪烁了一下,画面短暂扭曲。
而在他牙缝深处,一枚几乎不可见的金属薄片正发出微弱红光,信号穿透层层防火墙,经由一颗伪装成气象卫星的私人基站,悄然射向南太平洋某处隐秘岛屿。
暴雨将至,乌云压顶。
鼓片光芒渐弱。
苏倾月跪坐在神龛前,连续三日引导孩童练声已让她体力透支,皮肤下星河纹路若隐若现。
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