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把钝刀子，剐蹭着林凡早已麻木的伤腿，刺骨的寒意反而暂时压过了剧痛。他憋着一口气，凭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向记忆中对岸芦苇荡的方向潜去。耳朵里灌满了水流沉闷的呜咽和子弹射入水中时那令人心悸的“噗噗”声。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眼前开始发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领，粗暴地将他向上提！是岩当！这个沉默的克钦汉子，自己肩膀还汩汩冒着血，却硬是咬着牙，拖着林凡破水而出！
“咳！咳咳！”林凡贪婪地吸进一口混杂着硝烟和血腥味的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王雷和水生也从不远处冒出头，两人合力架着几乎昏迷的张大彪。另一个弟兄不见了踪影，恐怕已沉入这冰冷的河底。K的身影在十几米外浮现，动作依旧敏捷，警惕地扫视着河岸。
“快！上岸！”K低吼一声，率先向近在咫尺、长满茂密芦苇的河岸游去。对岸缅军哨卡和上游cIA的交火似乎进入了白热化，枪声、爆炸声响成一片，流弹像萤火虫一样在夜空中乱飞，暂时无暇顾及河心这几个漏网之鱼。
几人连滚带爬地冲上泥泞的河岸，瘫倒在及腰深的芦苇丛里，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浑身抖得像筛糠。岩当肩头的枪伤血流如注，王雷撕下自己的衣摆想要给他包扎，被岩当一把推开。
“死不了…快走…这里不能待…”岩当脸色惨白，但眼神凶悍依旧。
K迅速检查了一下岩当的伤口，眉头紧锁：“子弹穿过去了，没伤到骨头，但失血太多。”他飞快地从自己战术背心的急救包里掏出止血粉和加压绷带，动作熟练地给岩当处理伤口，手法专业得令人心惊。这个英国特工，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为什么救我们？”林凡靠在王雷身上，嘶哑地问K，目光紧紧盯着他。刚才在河里，K完全有机会自己逃走，或者…执行那个“分割处置”的命令。
K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声音冰冷：“我说过，你们的命现在和‘包裹’绑在一起。你们死了，证据落入哈里森或者秦守仁手里，我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更何况…”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河对岸越来越激烈的战火，以及隐约从仓库方向传来的、另一种型号直升机逼近的轰鸣声，“…真正的‘清理队’来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真正的清理队？林凡心一沉。是指K所属的mI6内部另一派系，还是…那个发射诡异白光、拥有“信天翁”飞行器的神秘第三方？
“现在去哪？”王雷急问，声音带着绝望，“前后都是死路！”
K快速处理完岩当的伤口，站起身，指向芦苇荡深处：“往东南，进沼泽地。那里地形复杂，追踪设备失灵，是唯一可能甩掉他们的地方。我知道一条隐秘小路，能通到边境线附近的一个克钦老寨子，那里…或许有暂时安全的地方。”
沼泽地？那是比原始丛林更危险的地方，毒虫瘴气，淤泥陷坑，每一步都可能送命。但眼下，他们确实无路可走了。
“信他一次…”林凡咬着牙，对王雷和水生说道。他没有选择。留下是等死，进沼泽，至少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K不再废话，打头钻进了密不透风的芦苇荡。王雷和水生架起林凡，岩当强撑着站起来，水生和张大彪互相搀扶，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沼泽里的路根本不能叫路，腐烂的植被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沼气，脚下是没膝的、吸力极强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浓重的白雾笼罩着四周，能见度不到十米，各种奇形怪状的虫豸嗡嗡地围着人打转，叮咬裸露的皮肤。伤员的体力迅速透支，张大彪几乎是被拖着走，意识模糊。
K对这里似乎异常熟悉，他凭借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向感，带着众人在沼泽中迂回穿梭，避开了一个个看似平静实则致命的淤泥潭。他甚至能通过观察水纹和植物长势，判断出哪里可以落脚。这个英国特工，对缅北地形的了解程度，简直堪比本地猎人。
走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沼泽的雾气稍微淡了一些。众人精疲力尽，几乎到了极限。K找到一小块相对干燥的、长着几棵怪树的土丘，示意大家休息。
“不能生火，动静太大。吃点东西，补充体力。”K拿出几块高能量的压缩口粮分给大家，自己则爬到土丘最高处的一棵树上，用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来路和天空。
林凡靠坐在树根下，嚼着味同嚼蜡的压缩饼干，伤腿经过一夜的冰水浸泡和跋涉，已经肿得发亮，溃烂处流出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恶臭。高烧再次袭来，让他浑身滚烫，视线模糊。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王雷凑过来，用最后一点干净水给他清洗伤口，看着那可怕的伤势，眼圈红了：“支队长…再不用药…你这腿…”
林凡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他抬头看向树上的K，那个身影在晨曦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孤寂和神秘。
“K…”林凡嘶哑地喊道。
K像狸猫一样滑下树，落在他面前，眼神依旧冷静：“什么事？”
“你…到底是谁的人？”林凡直视着他的眼睛，“mI6内部清理门户…需要搞出这么大动静？连‘信天翁’这种东西都出来了？哈里森想灭口，北边的秦守仁想摘桃子…你们英国佬，到底在搞什么鬼？那个地下设施…到底是什么？”
K沉默地看着林凡，似乎在评估他的状态和意图。晨光中，他脸上那道被划破的伤口结着暗红的血痂，让他平添了几分煞气。
“你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林队长。”K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林凡惨笑一声，拍了拍自己废掉的腿，“死也让我死个明白。那份证据…除了扳倒詹姆斯和揭露毒品工厂…到底还牵扯到什么？‘信天翁计划’…是什么？”
K的目光锐利起来，他蹲下身，压低声音：“你以为灰岩寨地下只是个制毒工厂？太天真了。那只是幌子，用来掩盖更深层的东西。‘信天翁’…是极高超音速飞行器实验的代称，涉及能源和推进技术的突破，足以改变战略平衡。詹姆斯和他背后的势力，是在用毒品利润为这个黑色计划提供资金！北边，美国人，甚至我们内部某些人…都想得到它！”
林凡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超高音速飞行器？！这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难怪各方势力像疯狗一样紧追不舍！他们偶然撞破的，是一个足以引发国际地震的惊天秘密！
“那…那个第三方势力…发射白光的…”林凡追问。
K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一方…他们的技术…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这也是我为什么必须拿到完整证据，并确保…知情者有限的原因。这件事，已经失控了。”
就在这时，K 身上的那个特殊通讯器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似乎有信号试图接入，但干扰严重。
K 迅速掏出通讯器，调整频率，里面传来一个模糊不清、夹杂着巨大干扰的声音：“…夜鹰…听到请回答…信天翁…巢穴…被…不明攻击…资料…备份…在…阿尔法… Z…点…务必…取回…或…销毁…重复…务必…”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沙沙的噪音。
K 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阿尔法 Z 点？资料备份？巢穴被不明攻击？信息量巨大，而且预示着情况正在急转直下！
“怎么了？”林凡察觉到 K 的异常。
K 没有回答，猛地站起身，再次爬上树顶，举起望远镜向某个方向极力远眺，脸色越来越沉。
“我们得加快速度！”K 滑下树，语速急促，“追兵比我想象的更快！而且…可能有更麻烦的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
“嗡————”
一种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从天空的方向传来！这声音不同于他们听过的任何飞机或直升机，更像是一种…巨大的、金属结构在高速摩擦空气时产生的、令人牙酸的震颤！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去，只见东南方向的天空，厚厚的云层后面，隐约有一个巨大无比的、模糊的阴影缓缓移动！它的轮廓难以分辨，但体积绝对超乎想象！伴随着阴影的移动，那种低沉的轰鸣声也越来越近，震得人心脏发麻！
“是…是那个东西吗？”水生声音颤抖，指着天空，满脸惊恐。
K 没有回答，但他死死盯着天空的眼神，和紧握的双拳，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个发射白光、拥有“信天翁”的神秘第三方…或者说，更恐怖的存在…真的出现了！而且，正在靠近！
“走！立刻走！”K 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惶，“进沼泽深处！快！”
死亡的阴影，如同天空那巨大的不明物体，再次笼罩下来。这一次，他们还能侥幸逃脱吗？林凡看着怀中那个烫手山芋般的油布包，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濒临绝境的弟兄，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这盘棋，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棋子，似乎连看清棋局的资格都没有。逃亡，变成了在无数庞然大物脚边挣扎求生的绝望游戏。前方的沼泽，迷雾更深，杀机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