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裹着凛冽杀气的呵斥声猛地从碧游宫下的任务阁炸响，声浪滚滚，竟震得金鳌岛各处的芝草都微微颤了颤，连崖边流转的灵气都滞了一瞬。
“找死！”
这声怒喝又急又厉，满是不容错辨的杀意。李念刚直起的腰杆猛地一僵，下意识攥紧了袖角，目光瞬间凝向碧游宫方向——任务阁是截教弟子接取、交还任务的地方，素来规矩森严，怎么会突然爆发这般激烈的冲突？
不等他细想，身侧的通天圣人已抬了抬手，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按。下一秒，半空中骤然浮现出一面水镜般的虚影，虚影里正是任务阁内的景象：
只见碧霄仙子身着素白道袍，袍角缀着的银纹随她动作轻晃，她手持金蛟剪的柄端，剪刃虽未完全展开，却已泛着森寒的金光，眉梢倒竖，眼底满是怒意；
而对面立着的，正是耳尖微垂、身着浅灰道袍的长耳定光仙。他脚边那枚记录任务详情的“任务玉”已裂成数片，显然是他失手摔碎，才惹得碧霄动怒。
“碧霄师姐？她不是在地府吗？怎么回金鳌岛了？分身李仁也没有传过有关她回来的消息啊？”李念一脸的错愕。
这时，水镜里的长耳定光仙指尖还捻着星点玉屑，连站姿都没正过，声音裹着层漫不经心的懒意飘出来：“碧霄，没有必要发那么大的火气吧？不就是一块玉佩？”
“呵呵——”碧霄的冷笑瞬间刺透水镜，素白道袍下的手骤然抽出腰间长剑，剑风直接带起袍角银纹，寒光直逼长耳定光仙心口，“不就是一块玉佩？”
长耳定光仙脚尖轻轻一旋，身形像片羽毛似的往后飘开半尺，剑尖堪堪擦着他的道袍扫过。他甚至还抬手掸了掸衣摆，语气里添了点戏谑：“师妹何必动真格？”
碧霄剑势不停，手腕一翻又是一剑刺去，眼底怒火几乎要烧出来，声音却带着气极反笑的冷意：“别躲啊！方才你不是说‘不就是一块玉佩’？那如今——不就是被捅一剑吗？”
长耳定光仙被剑风逼得又往后飘了半步，指尖夹着的玉屑终于簌簌落地，他才收起那点戏谑，却仍没半分急色，慢悠悠道：“师姐这话说的，玉佩碎了能赔，剑捅进去可是要见血的——我这小身板，可禁不起你这柄斩妖剑。”
“斩妖剑？”碧霄手腕一沉，剑刃猛地扎向地面，青石板瞬间裂出蛛网般的细纹，森寒剑气裹着她的怒声撞透水镜，“这剑斩的是不分轻重、误了差事的糊涂蛋！你当那是普通玉佩？那上面记着地府亡魂轮回路引，耽误了时辰，往后投生都要受到影响？”
水镜外的李念听得心头一震——难怪碧霄动这么大的火，原来是地府相关的任务玉，这可不是碎块玉那么简单！他下意识攥紧了袖角，目光死死盯着水镜里的两人。
而镜中，长耳定光仙耳尖终于微微垂下，漫不经心的神色淡了些，却仍没低头，只挑了挑眉：“地府的差事？你早说啊。”他顿了顿，又恢复了点懒态，伸手摸了摸鼻尖，“碎都碎了，师姐再剑剑往要害戳，也拼不回玉片不是？不如……”
“不如什么？”碧霄剑眉倒竖，手按在剑柄上，只要他敢说半句敷衍的话，剑就会再递出去，“今日你若说不出补救的法子，就算有师尊护着，我也得让你知道误了差事的代价！”
李念攥着袖角的手又紧了紧，忍不住身子微微前倾，回头看向身侧的通天圣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急意又不敢贸然打断的犹豫：“师尊，长耳定光仙师兄他……把地府的轮回路引都摔碎了，碧霄师姐都动真剑了，再这么下去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通天圣人淡淡的声音打断。他没回头看李念，目光始终落在镜中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语调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先看。”
话音落时，他袖袍轻轻扫过身前的云气，水镜的光影又清晰了几分，连碧霄道袍上银纹的颤动、长耳定光仙耳尖的微颤，都看得愈发真切——显然，他早将镜中动静尽收眼底，只是在等事态更明了。
李念愣了愣，见师尊神色平静，没再敢多言，只悄悄松了松攥得发僵的手，重新将目光挪回水镜，心里却仍提着劲。
长耳定光仙听得碧霄有所软化，指尖捻着的碎玉屑慢悠悠往下掉，耳尖虽垂了半分，眼底却没半分真慌，反倒勾起点漫不经心的笑：“补救？师姐这话就见外了——玉是你不小心摔的，我只不过是身子没有站稳，也不小心碰到你了。可真要补，也得师姐你自己去才成啊。”
“呵呵，”碧霄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却没有半点暖意，反倒淬着冷意，“看来今天定光师兄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连句正经说法都不肯给我了？对吗？”
“师妹这话可就偏了。”长耳定光仙挠了挠头，指尖还沾着点没抖落的碎玉屑，语气里透着股假装无辜的软和，“凡事都得讲证据、讲实事求是，对不对？方才你一上来就是一剑，我能不慌神吗？一慌神没站稳，才不小心蹭到你——这哪能算我的错？”
碧霄看着他语气里的冷意像淬了地府的冥霜：“偏了？我看是你能颠倒黑白！”她往前半步，“把‘你先故意打碎’说成事后‘我逼你慌神’，把‘肆意妄为’说成‘不小心蹭到’——你在截教待的时日没多少，搬弄是非、倒打一耙的手段，倒学了个精！”
长耳定光仙被戳穿“倒打一耙”，说成“搬弄是非”，耳尖猛地僵了下，指尖的碎玉屑簌簌掉得更急，却还想硬撑着狡辩：“师妹这话就太苛责了！哪来的‘故意打碎’？我连玉上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故意？”
他往后退了半步，脚边的碎玉被踢得哗啦响，语气里多了点虚浮的急切，“再说了，当时就咱们俩，也没旁证，你总不能凭自己说……”
“没旁证？”碧霄冷笑一声，弯腰捡起一片最大的碎玉，指尖按在玉面残存的阴纹上，寒气顺着指尖漫开，“地府的轮回路引玉，每块都刻着录信息时的阴纹印记，谁的灵力录的、谁的手气碰过，只要对着冥火照一照，全能显出来——你要不要现在跟我去地府冥火台，看看碎玉上是谁的灵力残留？”
这话一出，长耳定光仙的脸瞬间白了半分，攥着袖口的手不自觉收紧，耳尖彻底耷拉下来，连之前的漫不经心都绷不住了：“这……这倒不必了吧？不过是块碎玉，犯不着去冥火台折腾……”
李念听得眼睛一亮，悄悄攥紧袖角——原来地府的玉还有这门道！他偷瞄身侧的通天圣人，见师尊指尖的金芒轻轻闪了闪，目光落在水镜里的碎玉上，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显然早知道这阴纹的用处。
“折腾？”碧霄直起身，碎玉在她掌心转了圈，“你故意摔碎路引时不觉得折腾，现在要对证了倒嫌折腾？”她往前逼近半步，“要么现在跟我去冥火台对证，要么我们去师尊那里寻个说法。选一个。”
一听到“师尊”二字，长耳定光仙耳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指尖微蜷着压下心头翻涌的慌乱，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师妹，师尊那里实在不必劳烦了。这事您说了算，您看怎么处理都成——东西碎了已是定局，我一定想办法弥补，绝不让您为难。”
这时，通天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落在李念身上，忽然开口问道：“你对长耳定光仙，倒是怎么看？”
李念闻言先是指尖微顿，随即迅速将眼底一闪而过的了然压下，垂眸拱手时脊背挺得笔直，语气沉稳又不失分寸：“回师尊，长耳师兄素日行事的确谨慎稳妥。至于其他隐情，弟子眼下未能窥得更深，不敢妄自揣测。”
心底却暗自沉叹：封神之战，万仙阵中他临阵叛逃，才让师尊落得一败涂地的境地——这话，我纵是知晓前因后果，又怎能在此刻贸然说出口？
通天听罢，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袖角暗纹，目光却似透过殿门，落在外间飘卷的落叶上。
半晌才淡淡“嗯”了一声，声线平缓得没半分波澜，听不出喜怒：“你倒还算细致，也知分寸。只是这‘谨慎’底下，藏的是真敬畏，还是别的心思……往后，你且多看着些便是。”
李念抬眸望向通天，眉梢微蹙着显露出几分难色，拱手时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急切：“师尊，那枚用来接引新入门弟子过两界山的路引，先前已被不慎打碎。三日后便是约定的接引之日，没了路引，弟子也一时想不到补救之法，还请师尊示下，该如何处置才好？”
通天抬手虚按，指尖凝出一缕淡紫灵光悬在半空，目光扫过殿中散落的路引碎片时，神色未变，只淡淡开口：“路引以我截教禁制为基，虽碎却灵力未散。你去后山取一樽昆仑雪水，再摘三枚梧桐木心来，待我引动禁制，半日便可重铸。”
说罢，他指尖灵光轻颤，落在碎片上，原本散落的残片竟微微浮空，泛起点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