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山的山道越走越窄，两旁的树林密得能挡住大半阳光，地上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响，连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都变得闷闷的。
李四推着小推车走在中间，轮子碾过落叶下的石子，时不时顿一下，他手心攥得发紧，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路——生怕再跳出几个毛贼，可没等他多想，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有十几个人从树后钻了出来。
这些人个个穿着短打，有的手里拿着长枪，有的攥着锈刀，还有两个扛着木棍，一下子就把山道堵得严严实实。最前面的是个矮胖汉子，骑着一匹瘦得露骨的马，马背上铺着块花布垫子，跟他身上的花布短衫凑成了一套，看着格外扎眼。
不用问，这肯定是清风山的王英了。
张猛瞬间就把手按在了腰里的短刀上，李二和王三也往宋江身边靠了靠，把小推车护在后面，眼神警惕地盯着那群人。
“呔！前面的人站住！”骑马的矮胖汉子勒住马，马打了个响鼻，他把手里的刀举起来，虽然刀身不算长，可他还是努力摆出凶狠的样子，“把车上的东西留下，再掏点银子，爷爷就放你们过去，不然今天就让你们横着出这清风山！”
李四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手已经摸到了刀把，刚想说话，就被宋江拦住了。
宋江往前站了站，目光落在骑马汉子身上，声音平稳：“你是清风山的王英？我是郓城宋江，要去东溪村见晁盖，这车上是要带的东西，你敢拦？”
王英原本还眯着眼打量小推车，听见“郓城宋江”四个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拍了拍马脖子：“宋江？什么鸟宋江！我管你是宋江还是李江，到了我清风山的地盘，就得听我的！”
他把刀往前指了指，刀尖对着宋江的胸口：“识相的就赶紧把东西卸下来，再给爷爷拿五十两银子，不然我这刀可不长眼，今天就给你放放血！”
李四再也忍不住，“唰”地抽出短刀，刀刃在斑驳的阳光下闪了点光：“你敢对押司无礼！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的手，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张猛也往前凑了凑，胸膛挺得笔直，身上的气势逼得最前面两个喽啰往后退了退：“我们押司可是晁天王的拜把兄弟，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等晁天王来了，拆了你这清风山！”
王英刚想发作，人群里突然有个喽啰拔高声音喊了一句：“王头领！不能动手！他是‘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啊！就是帮晁天王劫生辰纲的那位！晁天王的亲兄弟！”
这话一出，王英举着刀的手瞬间就顿住了。他盯着宋江看了半天，眼神从嚣张变成了疑惑，又慢慢变成了慌张，最后赶紧翻身下马，连马缰绳都忘了递，快步走到宋江跟前，弓着腰仔细打量着他。
“你、你真是宋公明哥哥？”王英的声音都比刚才软了不少，之前的凶狠劲儿全没了，只剩下局促，手还在衣角上蹭了蹭，“我、我刚才眼瞎，没认出来您，您可别往心里去！”
宋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我要是假的，晁盖知道了，你觉得他能饶得了你们清风山？”
王英赶紧摆手，脸上挤出点讨好的笑：“不能不能！晁天王跟您是过命的交情，我哪敢对您无礼！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说着，赶紧回头对身后的喽啰喊：“还愣着干啥！快去找燕头领和郑头领，就说‘及时雨’宋公明哥哥来了！让他们赶紧下来！晚了要是怠慢了哥哥，仔细你们的皮！”
一个喽啰反应最快，拔腿就往山上跑，脚步快得差点摔在落叶上，剩下的喽啰也不敢再拦着，纷纷往两边退，把山道让了出来，看向宋江的眼神里多了些敬畏，有的还小声嘀咕“原来是宋公明哥哥”。
王英站在旁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扯扯衣角，跟刚才那个嚣张的劫道汉子判若两人：“宋公明哥哥，您快歇歇，我去给您找水喝？山上还有刚煮的小米粥，熬得稠得很，要不您先垫垫肚子？”
“不用了。”宋江摆了摆手，目光往山上的方向望了望，“我还要去东溪村见晁盖，等燕顺来了，跟他说两句话就走，不耽误你们的事。”
王英赶紧说：“不耽误！一点都不耽误！燕头领天天跟我们说，想找机会拜见您这样的好汉，今天您来了，他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
没等多久，就听见山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清晰的说话声，很快就有两个人从山道上面跑了下来。前面的是个高瘦汉子，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脸上带着点急切，眼神亮得很；后面的是个白面汉子，话不多，手里攥着把长剑，步伐稳得很，一看就是练过武艺的。
不用问，这就是清风山的燕顺和郑天寿了。
燕顺刚跑到跟前，没等王英开口介绍，就赶紧抢步上前，对着宋江拱手作揖，腰弯得都快贴到膝盖了，声音里满是恭敬：“宋公明哥哥！久仰大名！我是清风山的燕顺，刚才是小弟管教不严，让王英这浑小子冲撞了您，多有得罪，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郑天寿也跟着上前一步，对着宋江拱了拱手，声音沉稳：“宋公明哥哥，久仰。”
宋江回了个礼，笑着说：“燕头领客气了，路上赶路，能遇到你们也是缘分，谈不上冲撞。我这次是要去东溪村见晁盖，路过清风山，本想打个招呼就走，没成想还劳烦你们特意下来。”
燕顺赶紧直起身，摆着手说：“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能路过清风山，那是我们清风山的福气！怎么能让您就这么走了？山上还有点刚酿好的米酒，还有昨天猎的野兔肉，炖得烂乎得很，您要是不嫌弃，咱们上去坐会儿，喝两杯再走，也让小弟尽点地主之谊！”
王英在旁边也跟着凑趣，脸上堆着笑：“是啊宋公明哥哥！那野兔肉炖了大半天，香得很！您尝尝再走，保证不耽误您去见晁天王！”
宋江看了眼身边的李四他们——李四推着车，胳膊都有点酸了；张猛他们也走了大半天，脸上带着倦意。离东溪村还有段路，要是现在上山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傍晚也能赶到，倒也不算耽误。
只是他心里也犯嘀咕：燕顺这热情劲儿倒是真的，可王英刚才盯着小推车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他没彻底打消念头，万一上山后他再惦记车上的东西，反倒麻烦。
宋江顿了顿，看着燕顺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我怕耽误了去见晁盖的时辰。”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燕顺赶紧摆手，还往旁边让了让，做了个引路的姿势，“山上离这儿近，半个时辰就能来回，喝两杯酒，吃两口肉，耽误不了多少时辰！我已经让喽啰去收拾屋子了，保证让哥哥舒舒服服的！”
王英也跟着帮腔：“是啊哥哥！我去帮您看车，保证车上的东西一根针都少不了！”
李四刚想拒绝，宋江却轻轻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到了这儿，拒绝反而显得生分，不如上山看看，也好趁机摸清清风山的底细，往后要是真跟梁山有往来，也能心里有数。
他点了点头：“那好吧，就叨扰你们了。”
燕顺一听，脸上的笑瞬间就绽开了，赶紧引着路：“宋公明哥哥请！咱们山上说！”
王英也机灵，赶紧跑过去想帮李四推小推车，可李四攥着车把手没松——车上藏着兵器和银子，哪能随便让别人碰？王英见他不让，也没强求，只是跟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说着山上的好。
几人跟着燕顺往山上走，山道慢慢变宽了些，能看见前面的山寨门口挂着面破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清风山”三个字，几个喽啰正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只是宋江心里清楚，这清风山的招待，未必就那么简单。王英那眼神还时不时往小推车上瞟，燕顺虽然热情，可也没提车上的东西该怎么放，一会儿到了山寨，这些事还得好好琢磨琢磨，可不能出半点岔子。